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就连身边的人都在渐行渐远。这年秋天时候会有蓝色卡车游走各村各队。大姑娘小媳妇打扮起来,村里队里的农活也暂停了,赶早就等着,生怕腿脚不好使落在后边,也有先去别村等着,跟着车就回来了,如同参加个大集市都怕错过。卡车上的人为的是杀鸡儆猴,让大家引以为戒。
只要有消息会来这种蓝色卡车,有经验的围观人群都早早的来到村口。响晴瓦蓝的天,火红的日头已经全露出来了,一阵阵的秋风吹着扶柳微微摆动。村南口挤满了黑查查的一群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经过了细心的倒扯,有的人抽着烟,有的人嗑着瓜子谈笑风生。卡车从南边大道一露头,村口的人齐齐的拥了出去,都想知道来了几辆车,车上几个人,不知道有没有认识的。车子一路扬尘开过来,人群自觉的闪到了路的两侧。紧接着大喇叭开始循环播放,车上人的姓名。跟着的人群都想应该能听到“二十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吧”磕着瓜子步步不离。
我家里人原是出不去看的,母亲不让。一家人坐在屋里吃饭,当听到喇叭循环播放“宋志军”,只就这一个名字,父亲的筷子掉了,趿拉着鞋跑了出去,父亲站在院子里,看见车上低头的似乎是活驴,又不确定,狂奔下去,扒开人群,真的是去年躲我家吃大碴粥的活驴。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戴着镣铐,也只有他既戴手铐又戴脚镣。活驴犹如被灌了烈性酒一样,从头到脚都在剧烈的颤抖,如五雷轰顶般恐惧。苍白惶恐的低着头,鼻尖挂着泪滴。“活驴、活驴”父亲大声的呼喊着,喊声穿过闹泱泱的人群,“叔”活驴猛抬头,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终于找到诉苦做主的人。“没事没事啊我去……”父亲比划着,意思是他去想办法。父亲进院骑上自行车去了活驴所在的村子找到了他的父亲。“活驴处个对象,后来又不愿意,就要黄,可是这女的说吃顿散伙饭,饭也吃了,后来又发生了关系,就被人家告了,这女的岁数不大,咋这么坏呢。后来就抓走了,女孩说不告了,就是吓唬一下,可是来不及了。”活驴的父亲精疲力竭目光呆滞已经没有眼泪了。父亲大概了解了事情原委。“活驴是个好孩子,我们一起想想办法”父亲安慰着这枯槁的老人。父亲赶到村长家,说明事理,大家觉得分头行动,父亲去市里探一探路,看看能不能托关系。村长联合村里人写一封联名担保信。时间紧任务重,父亲连夜进城,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在父亲第二天查到活驴的信息时候就已经晚了,当天晚上活驴就不在了。
这一次父亲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路上车上的人嬉笑浪谑,村里的人仍然飞短流长,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所有的人并没有因为一个熟悉的灵魂离去而发生一丝丝的变化。你对全世界都不重要,可是你却是家里的全世界。父亲戒赌了,酒量也减少了。
收拾完庄稼二占子和媳妇实在熬不住了,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题出在哪,两个人去市里检查身体了,检查结果两人正常,但是二占子满脸乌云,大家就知道问题没有那么简单。年底的时候,两个人去黑龙江了,说是去亲戚家,可是谁家在哪儿有亲戚屯邻都知道,四月份才回来,没错二占子媳妇怀孕了。
一九八三年是丰收的一年,却不是开心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