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整,夜黑风高,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不肯出来,寒风钻进窗户的缝隙发出了呜呜的风声。沈芸蹑手蹑脚地爬上了二楼,透过门缝看见胡一凡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卧室门。
胡一凡已经睡了,睡相很安静,睡得也很死。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沈芸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他的床头,慈祥的看着他。
像是在犹豫什么,思考再三,她还是伸出了手,嘴里念叨着什么,她伸出的那只手上散发出微弱柔和的白光,这就是催眠术,将手掌附在一个人的额头上可以让这个人忘记一段指定时间的记忆,以沈芸的能力,让他忘记今天下午的事情轻轻松松。
可就在这时,她的脑袋里又想起了赤瞳的声音,那声音质问着她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我只希望你们健康幸福地活着,我一定会找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带着你们一起快乐地活着,我绝对有这个能力。
在胡一凡面前停顿着的手掌又开始缓缓靠近了,突然,两行清泪从胡一凡的眼角划过,掉落在了枕头上。沈芸连忙收住了手。
可是一凡真的想要过这种平凡的生活吗?他不该有权利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吗?沈芸一时间怔住了,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地替胡一凡做出选择,虽然那个选择确实是当前阶段最好的选择。但这是胡一凡自己的人生,理应由他自己选,她不该那么自私。
手掌上的白光熄灭,沈芸用手抚过他的脸庞,替他擦去了泪水。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时间,她感觉身上的担子轻了好多,面带笑意,走出了胡一凡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屋外的寒风依旧不停,吹走了窗外枝丫上仅存的几片枯叶,吹不走的却是满屋子的温暖。
胡一凡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焦急的质问着沈芸:“沈姨,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关于我父母的事情?他们到底去哪了?还有我,我到底是谁?”
沈芸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像一只提线木偶,机械的开口:“你没有权利知道,你只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可怜虫,他们嫌弃你,嫌你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她就像陈述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甚至在她的眼里没有一丝怜悯。
胡一凡不可置信地摇头“不,我不信!告诉我!我要去找他们。”
沈芸依旧还是那副样子“有意义吗?你都被他们抛弃了。我只是看你可怜才收留你的,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真的会把你当成家人吧?别太得寸进尺了,可怜虫。”
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刃直接捅进他的心脏之中,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是假的吗?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沈晓清冷眼注视着一切,还在一旁出言讥讽。“呵,妈,跟这种废物废什么话啊,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我们家不需要他了,把他赶出去吧。”
沈芸终于露出表情,嘴角不屑地微微翘起“对啊,毕竟只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辛辛苦苦养了他十年,竟然还想去找抛弃他十年的父母,真是贱骨头。”
这句话成了压垮胡一凡的最后一根稻草,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想要恳求母女俩的原谅,但是还没开口,他被赶出门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哪里是自己的容身之处?
要不,还是去死吧?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这一切都结束吧。
站在悬崖边上的胡一凡双目空洞无神。
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死了之后,我会把这一切都忘掉吗?
那,真是太好了。
胡一凡张开双臂,重心向前,身体极速的往下坠去。他听见了耳边呼啸的风声,这是他能在他短暂的生命中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了。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双脚突然一蹬,胡一凡的头猛地撞在了床板上,疼他的立马从睡梦中惊醒。
“嘶——”他捂着头仍旧迷茫着,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窗外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野猫灵敏地翻过围墙,躲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避雨,而院子里的狗却不是那么友好,立马冲它狂吠,想要赶走这位不速之客,野猫只好另寻他处。
胡一凡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缓了好几秒,手在腿上用力地掐了好几下才认清这是现实,刚才只是在做梦。他突然开始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把那些问题问出口。
直到昨晚睡着前,他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打电话给赤瞳问他心中所想,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现在的他虽然生活平淡,但是很幸福。身边有一个冒冒失失的小虎妞作伴,还有一个温柔的就像妈妈一样的沈芸阿姨。这就已经够了吧,何必再去冒着打破平静生活的风险去接触那些秘密呢?
胡一凡现在才清楚自己想要过的究竟是怎样的人生。
他这个人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志向。
他只会拼尽全力地过着独属于自己的平凡人生,这样就够了。
掏了掏兜,他翻出了那张纸条,拿出手机拨打了上面的电话号码。
第一次,手机响了几声,被挂断了。胡一凡再次尝试拨打过去。
第二次,手机还是像上次一样响了一会儿,又被挂断了。
胡一凡又试着拨打了几次。
直到第不知道多少次时,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可让胡一凡始料未及地是,对面传来的是一阵破口大骂“神经病啊,一直打电话,让不让人活了?不买保险!给老娘滚蛋!”
胡一凡吓得赶紧拿起纸条和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对了一遍又一遍,挠了挠后脑勺,他寻思他也没打错啊,而且手机里的声音确实很熟悉,听上去像是赤瞳。
手机另一端,赤瞳气急败坏地捏着手机,恨恨地看着手机上打来的陌生号码,这破电话一大清早就连着打来好几次,愣是吵到她醒了才善罢甘休,打扰老娘清梦,看老娘不把你骂成孙子。
此时的她像只虫子一般趴在被窝里,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她的整张脸,活脱脱是个红发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