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安静地坐在蜷缩成一团的沈晓清旁边,这是她的安慰方式。她不善言辞,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伴。
待到沈晓清停止哭泣,韩雪及时递上了纸巾替她擦掉眼泪。
而沈晓清赌气似的将脸扭到一边,韩雪也只能无奈收回手。
“抱歉。”客厅中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打破这片宁静的是韩雪的道歉声。
“就算我求你,你也不能告诉我吗?”沈晓清一脸坚定,她是真的想知道众人到底在对她隐瞒什么。
看见这个样子的沈晓清,韩雪心中也如针扎般难受,但理智告诉她不让沈晓清知道这些事情是在帮她。
沈晓清的眼睑耷拉了下来,再次短暂的平静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些许哭腔缓缓开口∶“在我几岁的时候,我的爸爸就不知道去了哪里。那时候的我像现在的我一样,我抱着妈妈的腿哭着问爸爸去哪了。”
韩雪依旧沉默地倾听着,可眼睛始终无法直视沈晓清。
“她抱着我痛哭,但就像你一样,她也并没有选择把真相告诉我。”沈晓清摇头苦笑,似在自嘲∶“她骗我说爸爸去旅行了,或许以后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我可以再次和他相遇。”
“我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在爸爸刚离开的那几个夜晚,透过主卧室的门缝,我看见妈妈在拿着爸爸的相框哭泣。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爸爸不要我们了,他抛弃了我们。他选择独自去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们找不到的地方组建了另一个家庭。”
“他的离开也预示着我们断开了收入来源,因此我们母女俩不得不过着拮据的生活,为此,我们变卖了一些家产,还放弃掉了原本居住的那栋房子,住进了一间老旧公寓仅有五十平米的小房间里。那时妈妈还要一边照顾我这个拖油瓶,一边还要自己找份工作来维持生计。”
说到这,沈晓清的眼睛灼热的像是在喷火,这是她压抑在心底最深处久久无法消散的怒气。
“我开始讨厌起了那个男人,那个突然就从我的世界中消失的男人。都是因为他,他的消失让妈妈不得不自己面对一切。”
韩雪有些于心不忍,她原本坚定无比的信念也微微产生了动摇。
沈晓清并未停止自己的叙述,依旧用着平静的语调讲着自己的故事∶“要说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在我六岁那年。那天是我的生日,是在那个男人离开之后,我和妈妈在那间老旧的房间里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那天没有生日蛋糕,因为当她下班的时候,蛋糕店已经关门了。但她还是想尽办法给我煮了一锅土豆炖牛肉,即使没有蛋糕,我很高兴,因为平时吃肉的机会并不多。”
沈晓清笑着回忆起十几年前的那个房间内,一位单亲母亲带着一个年仅六岁小女孩一起吃着一锅土豆炖牛肉的场景。
她还回想起了味道∶“牛肉很老,老到我根本咬不动。但是土豆很软,就像是土豆泥一样。味道也不好,估计是盐放多了了。”
“但那时的我依旧和妈妈吃得很开心。当时我还许了一个愿,那就是希望每天都可以吃上土豆炖牛肉。”
随后她又笑了,说道∶“第二天,我的愿望实现了,我再次吃上了土豆炖牛肉,是昨天没吃完剩下的。我连着吃了三天才把它吃完。”
“那明明就不好吃,我也知道它不好吃。但我还是吃完了,而且我还很高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嘛?”沈晓清看着韩雪问道。
韩雪并不知道沈晓清还有这样一段过往,眼中有些同情。她摇了摇头。
沈晓清继续说着∶“因为那是我三天的口粮,也就是说,在这三天里,妈妈不用再去担心我一个人在家因为没有东西吃而饿肚子。我没有怨言地吃完了那一锅土豆炖牛肉因为我觉得这么做会让她少操一点心,我帮到了她。我也是可以有能力帮助到她的。”
沈晓清眼中愤怒的情绪再次被她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八岁的时候我搬家了,搬到了一栋新的公寓里,那里的面积比之前住的老破小足足大了一倍。再也不用担心吃饭时墙灰掉进碗里的同时我还有了自己的房间。而且不仅如此,我还交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他是个腼腆的小男孩,跟我同岁。初次见面时,他害羞的躲在自己爸爸的后面,只敢一只手扒拉着他爸爸的裤子一边探出头来打量着新邻居。”
一想到那个脸上还挂着鼻涕,脸蛋红扑扑的小男孩,沈晓清脸上再次绽放出了笑容,此刻她真的陷进了回忆之中。
“他很胆小,胆小到不敢一个人上学,还要妈妈负责接送。我当时真的很瞧不起他。要不是他的妈妈连带着我一起接送上下学,我才不会跟他玩到一块去。”
“他的名字,我还是从他妈妈嘴里知道的,叫胡一凡。”
韩雪听到这不由一呆,这是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她不知道原来胡一凡和沈晓清从八岁就认识了。她只是知道在胡一凡的父母消失后,胡一凡就住进了沈晓清家,和沈芸母女俩一起生活。
沈晓清并没有注意到韩雪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她继续说道∶“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胡一凡的父母也消失了,就像爸爸一样。我比他好一点,起码我的妈妈还在身边。”
“妈妈骗他说他的父母去国外处理事情了,我知道这也是假的,因为妈妈跟胡一凡说这件事的表情和动作和当妈妈跟我说谎时的表情和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可我并没有拆穿,反而是同情起了胡一凡,说来我们也都是同病相怜。我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坚强,没过几天便调整好了状态,甚至还有能力在妈妈不在家的时候照顾我。”
“就这样过去了十年,这十年里,他的父母始终都渺无音讯,虽然他表面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件事,可我知道,他私底下仍然会向沈芸打听自己父母的情况。”
“他就这样被骗了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