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时,叛军征召了很多河北的男儿入伍,其中很多人是江湖门派的子弟。这些人武艺高强,屡立战功,很快被提拔为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等到史朝义被杀,叛军败局已定时,这些人纷纷投降朝廷。代宗天子为了稳定局势,就封这些将领为河北各镇的节度使,成德镇节度使就是无极帮的弟子,其他的有魏博镇——武灵门、卢龙镇——幽燕帮、昭义镇——太行派和横海镇——北盐帮,后来还有河南道的平卢镇——驼山派。
这些人为了长期割据一方,就依靠各自出身的帮会门派,让军中的各级将领都由本帮本派的弟子担任,使得帮派就是军队,军队就是帮派。这些节度使要么本身就是掌门或帮主,要么实际上掌握着大权,以一个帮派的力量控制三军,以三军的力量控制一个帮派,帮规军规一起执行,真是令行禁止,战斗力极强。
而魏博更是由武灵门控制,门下弟子大多是田氏家族的人,一脉相承,不像其他镇的帮会那样人员复杂。而且武灵门以“武灵箭”闻名,擅长骑射,更适合行军,所以河北各镇中魏博的军力最强,抢占了太行派的相卫二州。
这些藩镇联合起来,割据一方,拥兵自重,自己任命官吏,不上交赋税,节度使的位置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就像诸侯一样,最多每年给朝廷进贡一些财物,对朝廷只是名义上的臣服,有时候连这点礼节都免了。
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穷兵黩武,不注重生产,一旦遇到收成不好的时候,就放任士兵去周围的州县抢掠,实际上和叛乱没什么两样。
三年前,武灵门的新掌门田兴带领魏博镇归顺了朝廷,被赐名田弘正。昭义太行派自从被武灵门抢占了相卫二州后也归顺了朝廷。
卢龙镇早在德宗时期就已归顺朝廷,虽然现在的节度使幽燕帮主刘总和成德平卢暗中勾结,但幽燕帮内部大多数人主张归顺,刘总表面上总要尊奉朝礼。
到现在还不遵朝礼的只有成德、平卢、淮西三镇,成德和平卢虽然没和朝廷正式开战,但唇亡齿寒,暗地里帮助淮西的吴元济。
十几天前,宰相武元衡被杀,从成德进奏院中抓到了张晏等八名成德军的士兵,大家自然都认为成德节度使王承宗是刺杀宰相的主谋。这次江湖大会,无极帮不敢公开露面,只派了一名长老暗中观察。
这时,这位长老看到那个少年年纪轻轻,居然能和盐帮长老对战二十八招沧州大环刀,资质非常好,如果好好培养,将来一定能成大器。而盐帮只给了他一个副香主的职位。无极帮的长老一时起了爱才之心,就上前拉住那个少年,劝他加入无极帮。
那少年听了非常生气:“无极帮残杀大臣,反叛朝廷,这样的乱臣贼子,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他愤怒之下,声音很大。
大家听说有“无极帮的贼子”,仗着人多势众,都围了上来,纷纷喊道:“谁是无极帮的贼子?”
“打死那个贼子。”
“别让贼子跑了。”
无极帮的长老双脚一点,纵身跳起两丈多高,双脚在旗杆上一蹬,身体就像一只大鸟一样飞向场外。
大家看到那位长老轻功非常厉害,追不上他,都感到非常可惜。
突然,一道白光快速飞过,那位长老好像被白光击中了,身体一晃,斜着掉进了树林里。大家欢呼着,几十个人跑进树林里去找他,但过了一会回来,并没有抓到人,只找到了一支三寸长的白色小箭,箭头上还有血迹。那个小姑娘的箭和这支一模一样,看来也是武灵门的弟子。
这时,武灵门的一个少年,脸色冷峻,跳下台来,捡起那支小箭,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一句话也没说,又回到了台上。这个少年用箭伤了无极帮的长老,本应受到大家的赞扬,但他脸上并没有高兴的表情,站在一位老者旁边,低头听他训斥。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心想:“用箭射伤了坏人,应该得到表扬才对。难道武灵门和无极帮有私下的交情?几十年的友谊,也不奇怪。”
只听那位老者问少年:“林暗草,你加入我们武灵门几年了?”
少年低头回答说:“报告二师伯,我已经加入七年了。”
那位老者责备说:“你练习‘惊风一箭’也有五年了,怎么还这么差,本来应该射中‘风池穴’,你却射到了背上的‘肝俞穴’。”
无极帮的长老动作非常快,他居然能看清箭射中的部位,这份眼力真是无人能比。他转头对一位中年男子说:“五师弟,这都是你教导不严。”
中年男子笑着说:“二师兄教训得对,以后我一定会严格教导他。”
然后转向少年说:“林暗草,你听明白了吗?回去后要加紧练习,别再给我丢脸。还不快到一边去。连‘惊风一箭’都练不好,还敢叫‘林暗草’。”
林暗草低声说:“是。”然后急忙退到一边。
武灵门的弟子大多是田家的子弟,这个少年名叫“林暗草”,可能是从卢纶的《和张仆射塞下曲》中取的名字,也不一定真的姓林,他的真名反而没人提起。
这时,旁边一位老者出来打圆场说:“二师兄,你的期望太高,要求太严格了。那个王庭凑是无极帮四大长老之首,林暗草能射中他已经不容易了。”
那位二师兄叹了口气说:“如果是平时正面交手,林暗草能射中他的衣服一角,我就满足了。这个王庭凑向来阴险刻薄,经常挑拨王承宗和我们武灵门为敌。既然已经动手了,就应该一箭致命,今天让他逃走了,恐怕以后会有无尽的麻烦。”
。。。
付云起对江湖的事情不太了解,听了替“侠书记”抄书的老先生和“神算子”王清的长篇大论,总算有了一点了解。
这时他在场中四处寻找,找不到第三个谈论江湖事情的人,也遇到了那个老先生几次,老先生愁眉苦脸地四处寻找偷书的灰衣人,哪有心情谈论江湖?“神算子”王清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时,他看到刚才和盐帮长老交手二十八招、吓跑无极帮长老的少年孤单地站在一旁,也是四处张望,不知所措。
付云起敬佩这位少年不肯加入无极帮,有心和他交朋友,就走上前去,抱拳说道:“这位兄弟,你深明大义,在下长安付云起,佩服佩服。”
那位少年也回礼说:“我叫张议潮,来自沙州,很高兴认识你。”
付云起惊讶地问:“沙州?你是从敦煌来这里游玩的吗?”敦煌已经被吐蕃占领了六十年,离长安有三千里远。听到少年从沙州来,付云起很是惊讶。
张议潮说:“我的家乡已经被外族占领,我哪里还有心情游山玩水。”他说话时显得很悲伤和愤怒。
付云起连忙道歉:“惭愧,我言之有误。”
张议潮说:“这是天下人的不幸,和你没有关系。”
付云起感慨地说:“失去国土的痛苦,是所有人都感同身受的。不仅是河西十三州的百姓,中原的百姓也怀念过去的盛世,希望军队能早日平定叛乱,收复失地。河西的百姓就像离开了母亲的孩子,孩子想念母亲,母亲也在想念孩子。”
张议潮听了非常激动,握着付云起的手,流着泪说:“如果河西的百姓知道中原的百姓还想着收复失地,他们一定会虔诚祈祷,希望军队能早日到来。”
付云起看到张议潮这么激动,心里想:“我只是安慰了他一句,就让他流泪了。沙陀族的首领曾经带领三万人归附大唐,虽然被吐蕃追杀,只剩下不到二千士兵和七百匹马,但他们仍然忠于大唐,不愿投降。河西的汉人一定更加渴望回归。”
付云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议潮,只能让他握着自己的手,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张议潮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说:“我来长安,是想看看大唐的风貌,也想找到机会向皇帝表达河西百姓希望收复失地的愿望,希望皇帝能早日派兵。”
付云起叹了口气:“现在淮西的叛乱还没有平息,河北的藩镇也有自己的打算,国家的主力军队都在河洛地区,和吐蕃开战恐怕是有心无力。”
张议潮说:“我来长安已经一个月了,对国家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我知道皇帝派兵攻打吐蕃的希望很渺茫。我听说这里有很多江湖人物,想和他们结交,希望他们能帮忙,也许不需要正规军队也能成事。但是今天一看,这里的人良莠不齐,分不清好坏……”
付云起说:“是的,今天的情况和我想象的也不一样。不过,我相信江湖不久会得到整顿肃清,铲除不良分子。”
张议潮点点头:“我今天来,还想了解为什么成德以一镇之力就能抵抗朝廷的命令;淮西只有三个州,是怎么能对抗十万大军。”
付云起说:“我对这些也不是很了解,也在寻找答案。”
张议潮说:“我听说河北的军队和帮派是一体的,节度使就是帮派的头领。我来京师时间不长,对天下的山川和各个藩镇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
付云起轻松地笑着说:“这事儿简单。我读过很多书,尤其喜欢历史和各地的地理书籍。我读过《元和郡县图志》,可以给你画个图。”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随意地画了一幅图,标出了全国的十个大区和各地的州郡分布,还有江河山川的名胜。
张议潮高兴地说:“付兄真是个奇才。你看,连河西十三州和安西都护府都能标出来,沙州南边靠着祁连山,北边控制着大漠,玉门关和阳关是关键的地方,这都画得不错。现在这里被吐蕃侵占,回鹘也在虎视眈眈……”
他在图上指指点点,“要说形势的危急,可能并不比淮西更糟。”
他指向蔡州,“淮西周围有十几个州,官军有十多万人,打了几个月都打不下来,经常被淮西军打败。而河西十三州虽然深入西域,但吐蕃和回鹘互相敌对,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他皱着眉头思考,“怎么抵抗吐蕃和回鹘的大军呢?”
付云起随口说:“你刚才说河北的各个军镇军队就是帮派,帮派就是军队,也许这就是办法?”
张议潮思考着说:“军队就是帮派,帮派就是军队,用帮派来抵御军队,军令就能畅通无阻。好主意。”
他突然抬起头,对付云起说:“好兄弟,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河西的光复有望了。”
付云起问:“难道张兄也想用帮派来组织军队吗?”
张议潮高兴地说:“没错。河西的百姓六十年来一直在反抗,但总是被镇压,主要是因为义军组织分散,没有明确的纪律。如果我们能努力经营,创建一个帮派,有了骨干,只需要一呼百应,百姓自然会起来反抗。”
付云起虽然对河西的情况不太了解,但看到张议潮信心满满,也被他感染了,兴奋地吟诵道:“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张议潮也高声吟诵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两人吟完后,握手大笑。
张议潮说:“各个军镇都反叛朝廷,练习武艺,训练士兵,没想到我却用他们的方法来为国家效力。”
付云起点头说:“我知道兵器是凶器,圣人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使用。其实强大的军队本身没有善恶之分,用得好就是好的,用得不好就是坏的,善恶取决于人的心。”
在场中,比武选拔还在继续,除了盐帮和武灵门,漕帮和驼山派也在选拔人才。最奇怪的是,驼山派选拔的主持人居然是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