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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兄妹窜高伏低,专拣没有道路人迹的荒山野岭,绕道往泗水上游处,离开遇上沉落雁的河段足有三十里之远。

不知是否因战乱,河道上久久才见有船驶过,但无论寇徐两人如何“威逼利诱”,却没有人肯停下船来,他们又不惯恃强登船,只好望河轻叹。

再沿河走了个许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渡头,泊着一艘小渔舟,却不见有人。寇徐两人大喜,拉着段奇梦便奔了过去。

临近时闻得鼻鼾声由船篷内传来,寇仲伸头一看,见有个老渔夫正作元龙高卧,睡得不省人事。

寇仲道:“假若这是个陷阱,我们就算输都输得心甘命抵了。”

徐子陵抽出长刀,恶兮兮地道:“我才不那么轻易相信,这定是她的人。”

接着向寇仲打了个眼色,并将段奇梦推在身后。

寇仲会意过来,也拔出长刀,冷笑道:“这叫宁可我负人,莫要人负我。”跳将下去,抢到船篷旁,一刀往那老渔夫背心劈去。

长刀点背而止。

寇仲哈哈一笑,收回长刀,向徐子陵和段奇梦打出万事妥当的手势。

这时鼾声忽止,老渔夫被惊醒过来,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寇仲还末来得及向他打招呼,那老渔夫惊叫一声,由船篷另一边钻到船头,大叫:“有强盗啊!”然后手脚齐用的爬到岸上,没命的跑了。

段奇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寇徐两人则呆头鸟般看着老渔夫消失在岸旁的树林里,寇仲苦笑道:“他老人家定是给强盗光顾过,反应才会这么强烈。”

徐子陵叹道:“这艘渔船可能是他仅有的财产,若是因为我们失去了,那怎过意得去?”

寇仲依依不舍地看了渔船两眼,跳回岸上去,苦笑道:“那就靠我们威震武林的轻功好了。”

段奇梦一耸肩,和寇徐两人离开渔船,沿河往前走去,才走了十多丈,段奇梦无意间回头看见那老渔夫又由林内闪闪缩缩走出来,往渔舟走过去。

这时寇徐也看见了,两人喜出望外,寇仲大叫道:“老丈!我们不是强盗哩!”

那老渔夫吓了一跳,佝偻着身子三步化作两步,窜上渔船,快速的要去解开把渔舟系在渡头上的绳索。

三人连忙奔了回去时,没想到那渔夫竟然惊慌失措下解不开绳结,反是愈扯愈紧。

寇仲在渡头蹲下来,一边为他解结,边道:“老丈!你看我们像强盗吗?”

老渔夫显然没有那么害怕了,喘着气以他嘶哑的声音道:“大爷们可是有什么事要找我?”

徐子陵客气地道:“老丈要到哪里去?若是逆流而上的话,可否载我们一程?”

老渔夫的胆子壮了起来,道:“乘船可得给船费才成呀。”

寇仲为难道:“我们身上半个子儿都没有,老丈可否当做做好心呢?”

老渔夫皱眉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徐子陵试探道:“最好就可到彭城去,不过还是看老丈是否方便吧!”

老渔夫道:“那可不成,到彭城至少要一天时间,我哪还有时间打鱼呢?没钱的事我可不干。”

接着眯着眼看三人好一会后,笑道:“不若这样吧!你们那三把刀看来都可卖几两银子,就给了老汉作船资吧!”

寇仲没好气道:“怎么只是卖几两银子,我们的刀都是上等货色……”

老渔夫不耐烦地道:“不答应就算了,老汉要开船了。”

段奇梦开口道:“不然这样吧老人家,我们都是行走江湖的,哥哥们没有刀不行,把我的这把给您吧!”

老渔夫咕哝一声,想了想,勉强点头道:“好吧,你们上来吧。”

小帆船驶离渡头。

段奇梦坐在船头处,过了一会,渔舟船速转缓,老渔夫指使徐子陵到船尾摇橹,又让寇仲执起撑竿,紧张地道:“前面转弯处就是“鬼石峡”,水流湍急,老汉每吹经过,都提心吊胆,所以明知青龙滩最多鱼,但等闲都不敢到那处去呢。”

寇仲和徐子陵朝前望去,只见由此而去,两边崖岸逐转高起收窄,形势险恶,同时想到若有人埋伏岸旁,确是不妙。忙集中精神,一边操舟,一边留意两岸动静。

渔船逆水奋进,转了个急弯,只见崖岸忽然收窄,水流湍急,近岸处以千百计巨石冒出水面,形体各异,使水流更像脱了缰的野马,横冲急窜,冲得小船左摇右摆。河面暗涌处处,颇令人动魄惊心。

三人同心合力,段奇梦帮着老渔夫操控风帆,保持正确的航向,徐子陵在船尾摇橹操舟;寇仲则以长竿撑往礁石,阻止渔舟撞上。

又再转了一个弯时,渔舟忽地往左岸一块巨石倾侧靠去。

寇仲大笑道:“看我的!”

跳往船头,长竿探出,猛点在石头上。

不知是遇上了一股急流,还是寇仲用力过猛,渔舟船头先往右摆,横在河中,然后整艘船往右倾侧。

河水立时涌入舱里,渔舟突然往右翻沉。

船上的几人齐声惊叫时,已掉进了河里。

因段奇梦和老渔夫一起落得水,所以在入水的时候段奇梦便死死的拉着老渔夫。段奇梦连大海都不怕,自然不会害怕这河水。冒出水面时,却见老渔夫像昏了过去般,段奇梦顿时心生不妥。

还不等段奇梦想明白,寇徐两人已经游到段奇梦的身边,也就在这时,段奇梦身上一麻,已经给人点了穴道。

“嘭,嘭,嘭!”

三人被那老渔夫扔在岸旁草丛里,老渔夫本是佝偻的身体挺直起来,傲然道:“本人“野叟”莫成,奉小姐之命来擒拿三位,请了!你们今次只有三个时辰可以逃走。”

言罢大笑去了。

段奇梦苦笑一声,一动不动的瘫在原地,寇徐两人回复气力,坐了起来,对视苦笑。

寇仲苦恼道:“这是没有道理的,为何他们能够这么清楚我们的行踪呢?”

徐子陵叹道:“这老家伙装得真是似模似样。”

寇仲苦思道:“假若我们识不破他们跟踪的手段,早晚要给他们再次擒拿,以后我们还怎样抬起头来做人。”

徐子陵环目四顾,低声道:“不知秦叔宝是否也像我们般窝囊呢?”

寇仲一边拉起段奇梦,一边没好气道:“沈落雁主要的目标是秦叔宝,自然由她亲自对付,他更是难以幸免。唉!快动点脑筋吧!看!天都快黑了。”

段奇梦叹了口气,只怕秦叔宝已经落在沈落雁的手里了。旋又皱眉道:“没理由啊,她怎么会知道咱们的路线?”

徐子陵凝望着往地平沉下去的红日,怀疑道:“她定是在我们身上做了点手脚,方可以这么容易跟上我们。”

言罢,寇徐两人同时剧震,你眼望我眼。连忙看自己的衣服,果然发觉了多了一点点细微的粉末,若是不留意,绝不会察觉。但是,段奇梦的身上没有。

寇仲拍腿道:“一定是那张鲁妙子的渔网出了问题。”

寇仲会这么说,因为段奇梦没有被网住,故她的身上没有那些粉末。

徐子陵警告道:“不要再查看!说不定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哩!”

寇仲骇然道:“这是什么把戏?擦都擦不掉的!既无色又无味。这美人儿真厉害,可见她是早有预谋,要以活擒我们作赌赛,好教我们折服。”

段奇梦仔细打量两人,伸手摸摸两人的头发,皱眉道:“这下糟了,连头发上都有了。”

徐子陵脸色一变道:“衣服沾上了,还可以脱下,但头发和手脚却不可斩掉,今趟怎办才好呢?敌人说不定又快来了。”

寇仲用鼻子猛嗅了半晌,低声道:“这种粉末,该与气味没有关系,否则就算对方能凭气味追踪,亦只能追在我们背后,不像先前般可先布下陷阱,在前头等待我们。”

徐子陵苦恼道:“我们实在太过轻忽大意,茫然不知被人在身上作了手脚,不过即管派人守着附近方圆百里的所有制高点,又有特别手段可凭这些粉末不论昼夜的看着我们,但要像刚才般早一步布下陷阱让我们上当,则必须有非常迅快有效的通讯方法,在晚上用的则自是灯号,但那又怎瞒得过我们呢?”

寇仲颓然躺往草地上,仰望天空上的晚霞彩云,沉吟道:“我们定是在猜测上出了岔子,记得秦叔宝离去时,我们曾居高临下看了他一段时间,却一点都没发觉他身上沾了粉末。假若这些粉末在晚上会发光,你和我都该可以互相看到。而且他们还要在所有高处放哨,这既不容易更不切贸际。假如我们找处深山躲了起来,这方法更是毫无用处,假若如你适才所言,躲到最高的峰顶去,他们亦无所施其技了,所以美人儿军师定是另有妙法,否则就不配她富饶智计之名了。”

段奇梦坐在两人中间默不作声,而寇仲和徐子陵也早已习惯了段奇梦的沉默寡言。

看着两人不断的成长,段奇梦的心里却是不好受的,别人不知道她却心里明白的很,两人在沈落雁的压力下,被迫发挥才智,事实上,自得到《长生诀》后,他们的生命便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停地应付各式各样的挑战。就像顽玉不断受到雕琢打磨,逐渐显露出美好的本质。

而这样的雕琢打磨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的!

徐子陵躺到寇仲身旁,刚要说话,却见坐在两人中间的段奇梦眼睛直直的看着一只蓝色的小鸟,那只鸟在上方盘旋两转后,投往附近的一座密林。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梦儿,你看那鸟……莫非这些粉末或者不是给人看的,而是给受过训练的鸟儿辨认,像猎鹰般助猎人追捕猎物。所以现在我们就算用布把整个人盖着,又或躲进山洞里,仍瞒不过鸟儿的眼睛,因它已认准了我们。”

事实上,段奇梦在听两人分析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到了,所以才抬头观察,果不其然!段奇梦低声笑道:“陵哥哥真聪明!”

寇仲一震坐了起来,环目四顾道:“你们说得对,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刚才便有只落了单的怪鸟在上面飞来飞去。他娘的,待会我便把它打下来下酒。”

徐子陵哑然笑道:“现在打它下来怕都没有用了。以沈落雁的才智,必会猜到我们因这趟失败测破她的手段,别忘了刚才那老家伙又碰过我们,说不定再做了另外的手脚。如果我们还傻头傻脑的,穷于去对付双扁毛畜牲,只会笑坏了这美婆娘呢。”

段奇梦也点头笑道:“就是,就算是沈落雁笨到以为鸟儿迷了路,说不定还有另外一只。”

寇仲定神打量了徐子陵一会后,搔头道:“平时若论出鬼主意,小梦的聪明当然仅次于我,可是你这小子拍马都追不上老子。想不到在眼前情况下,你的思虑却比我仲少更缜密。唉,徐军师大人,现在我们该怎办才好呢?”

徐子陵坐起身来,将手臂搭在段奇梦的肩膀上,道:“今趟我们怎都不可再输给那婆娘。说到追踪,不出人兽两途。可是无论臭婆娘如何厉害,还有她的手下轻功比我们高明百倍,仍不知道我们可在水底不用换气的来去自如。”

寇仲点头道:“若我们躲在水底,除非那岛儿能飞到水底来,否则我们就可变成无影无踪了。唉!不过这里离彭城仍有三十里许的水路,要游到彭城去,累也要累死我们了。”

段奇梦闻言低声笑了起来,徐子陵也跟着哑然失笑,今趟轮到寇仲抓头道:“你们笑什么呢?”

徐子陵低笑道:“为何仲少你竟变成笨蛋了,待会我们躲到水底去,只要有船经过,我们便可附到船底,如此就不用费力也有船搭了。”

寇仲拍腿叫绝,大笑道:“这都让你们想到了!那还等什么!”

此时天色已黑,段奇梦随寇徐两人怪叫一声,跳了起来,先沿岸狂奔,到了一处密林后,再潜入河底,然后往下游迅速顺流游去,离开彭城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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