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奇梦默默垂下眼帘,悄悄拉了拉徐子陵的衣袖。
徐子陵感到她的小动作,心中也打算搏一搏,便点头道:“那我们到门外等吧!”语毕穿窗去了。
来到外面,段奇梦和徐子陵齐齐蹲在墙角处,既能逃生也能随时支援寇仲。
徐子陵看了看她,眉头微蹙道:“大姑娘了,别这么蹲着,不好看。”
段奇梦不以为意的道:“不好看就不好看,本姑娘也不爱人看。”
徐子陵失笑,揉揉她的头道:“你觉得杜伏威要和寇仲说什么?”
段奇梦茫然的摇摇头,她怎么知道杜伏威要说什么,不过,应该不会害他们就是了。
从前在海岛的时候,见多了人面兽心的家伙,像杜伏威这样的,反倒让她觉得还不错。
想了想,她低声道:“我猜,应该是杜伏威打算拉仲哥哥入伙。”
徐子陵愕然。
段奇梦耸肩道:“好几次他都能杀了我们,但是他没动手。没动手就说明他不想杀,那就是要拉拢咱们。三人中,最能拉拢的就是仲哥哥,你一看就是很佛系的人,我就更不用说了。”
佛系?徐子陵哑然失笑,不知这个词具体意思,但是按照字面上理解,应该也差不多。
徐子陵笑容收敛,正色道:“若是寇仲答应老爹,你便和他一起去吧。”
段奇梦歪头道:“你觉得仲哥哥会答应吗?”
徐子陵沉吟道:“杜伏威若是要招揽他,定然会开出很诱人的条件,十有八九就答应的。”
段奇梦却道:“我猜不会!”
徐子陵笑道:“好啊,那我们打个赌?”
段奇梦一巴掌拍向徐子陵的肩头,“赌就赌!”
当然,我们的女主角赢了。
三人匆匆离开丹阳城,一口气跑了十多里路,才在一个山冈停下来。
忽然一个响雷,接着雷电交加,滂陀大雨,倾盆而下。
段奇梦美丽的小脸被照的很亮,脸上的笑容也很动人,“我赢了!”
寇仲也有些目瞪口呆的道:“你们拿我打赌?赌的什么?”
徐子陵笑道:“赌什么没定,总之是我输了。”
寇仲忿忿不平道:“竟然不是钱?我一文不值吗?”
段奇梦跳到两人中间,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笑的格外开心:“以后我有什么难事,让陵哥哥去给我办,不是比钱好吗?”
十四岁的少女,笑颜如花,纤细的身子也开始有了窈窕的身形,寇仲瞧了瞧妹妹因雨水而显现的身材,脱下上衣,披在妹妹的身上。
赤着上身仰天大叫道:“现在怎办好呢?老天爷教教我寇仲吧!”
徐子陵仰面张口,痛快地吞了几口雨水,道:“杜伏威这么看得起你,为何仲少却放过这大好机会。只要你叫一声爹,江淮军就是你的了。”
寇仲笑道:“这叫便宜莫贪,而且事情岂会如此简单,别忘了还有个辅公佑。”
段奇梦点点头:“明智!”虽然是白捡了家产,但是也不好分,不如自己白手起家。
徐子陵却哈哈笑道:“别骗我了,一定还有其它原因。”
别的原因?段奇梦微微一挑眉,看向寇仲。
寇仲叹道:“想瞒你真困难,江淮军贼性太重,恶习难改,非是争天下的料子。但最重要是我寇仲不想让人说我是靠老杜起家的。”
接着双目放光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生命本身更动人的事,而生命之所以有意义,就是动人的历程与经验。成功失败并不重要,但其中奋斗的过程才是最迷人之处。你们明白吗?”
段奇梦听得双目放光,君子不吃嗟来之食,这才活的有尊严!这才是她爱的哥哥!
徐子陵抬头看看段奇梦,向寇仲道:“当然明白!不过杜伏威说得对,我和你是两类人,追求的目标更是截然不同。或者有一天,当你起而争霸天下时,就是我两兄弟分手的一刻了。”
寇仲沉默下来,不想再提这件事,转向段奇梦道:“杜伏威说,将来有一天你若是跟着我们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他随时欢迎你去找他。”
段奇梦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回丹阳是没可能的事,难道就这么和素姐失散了吗?
徐子陵沉吟道:“人生遇合,讲的是个缘字。虽说人人都劝我们做缩头乌龟,好避过李密的追杀令,但做人做到这地步尚有何乐趣?我们索性找些事来放手大干,弄得天下皆知,香小子知道后,自然要带素姐来找我们团聚。”
“轰隆!”
天上电闪雷鸣,地上的人热血沸腾!
不知是渐渐长大了,还是她的心境变了,从前只敢躲在人身后的段奇梦,此刻却兴奋起来!
开心的跳了起来,道:“那还等什么?那就让我们放手大干一场吧!”
寇徐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前者有些不可思议的道:“我的天!你这丫头怎么这般野?这将来谁愿意娶你?”
这话听的多了,段奇梦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揉揉耳朵道:“没人娶我怎么了?你养我不?”
寇仲投降道:“养养养,不养谁,都养着你!不是,那我们现在要找些什么事来干呢?”
徐子陵在一旁早就听得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你真善忘,连我们那批待运的盐货都忘掉了,我们就去把货起出来,运往西北最缺盐的地方,只要我们能克服沿途险阻,干成此事,我们就真正成为高手。”
寇仲雄躯剧震道:“好主意,沿途我们故意张扬其事,谁想要财不要命,就来拿我们的人头或把性命送给我们好了。”
“轰隆!”雷雨更趋暴烈。
段奇梦却觉得自己简直兴奋到了极点,跳起来放声高唱道:“走啊走啊走,好汉跟我一起走!走遍了青山人未老,少年壮志不言愁……”
这首歌的语境潇洒,却被段奇梦唱出了豪情万丈的气势!
寇徐两人顿时被点燃,跟着段奇梦一起哼唱起来,兄妹三人就这么一起走在雷雨下,赶往目的地。
不过,说大话谁都会,要做大事,就得靠很本事。
他们现在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这一身武功,所以他们今趟由陆路去,沿途上一路上专心练武,好能应付李密颁发的“蒲山公令”的追杀令。
寇徐两人的实战经验十分丰富了,但是段奇梦还是差点火候的,所以这一次在练武的时候,她要求与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对攻,还不许留手。
寇徐两人虽然心疼妹妹,却也同意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段奇梦既然修炼了《长生诀》,就没有回头路。
这一路上,兄妹三人专选山野树林里走,靠野果充饥,心无旁骛不分昼夜的修练,颇有苦行的味儿。
不过,这三兄妹却不觉多苦,反而有一种隐世而居的错觉,练功休息的时候,段奇梦会给寇仲两人唱歌,还把一些他们能接受的流行歌曲教给他们,美其名曰:以后用来追求姑娘。
可是这在山林里修炼的时间一长,衣服难免要破旧,寇徐两人是男人倒还好些,段奇梦却大大的不方便起来,三兄妹无奈只得在途经的一个小镇上休息了一晚。
段奇梦洗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衣服。
依旧是男装打扮,方便也省事,到现在她都不知这个朝代的女孩子要穿什么才合适。
接下来的几天里,三人打探到这附近是“海沙帮”的地盘,出于报复心理,三人合计这抢了一艘海沙帮的船,行驶到当初他们存放盐的那座岛上,把盐搬到船上打算卖掉,不料,在返航的路上出了点小插曲。
徐子陵霍然坐起来的时候,她也醒了。虽然男女有别,但是她还是改不了和哥哥挤在一起睡的习惯。
况且,这几天一直在和海沙帮纠缠,精神高度紧张,身体的反应速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她自己都不敢想的地步,脑子甚至还未清醒,人已经来到了寇仲掌舵的船舱中。
寇仲正眯眼瞧着前方品字形驶来的三艘船,这些船比他们那艘还要尖窄一些,长度则多了丈许,在机动性上占了上风,他们的船载上盐后更不是对手。
段奇梦站在右边,打量着敌船道:“这是……海盗?”
真是有趣,她之前见过的海盗还是在电影里。
在充沛的阳光下,只见对方甲板上每船站了数十人,人人弯弓搭箭,或持着投石机蓄势待发,又或持着钓竿等锁船的工具,来回奔走,声势汹汹。
船上飘扬着写上“高”字的旗帜。
寇仲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欣然道:“只听鼓音,便知他们斗志高昂,但看他们行动的散乱无章,更知只是乌合之众,他们定是随处掠夺的海盗,最适合拿来当水手。”
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寇仲道:“一切由我来应付,现在先往舱内躲躲箭矢,待他们登船才显点手段给这些毛贼看看。”
段奇梦打了个哈欠,扯着徐子陵一边走一边道:“那就麻烦仲哥哥了,我们回去接着睡。”
突然间,寇仲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