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将韵君轻轻地放置平躺,他双手死死地握着拳,仰天长叹一声,随即恢复了一脸冰霜,他站起身,用枪指过每一个刺客,最后对准了肖遥。
于此同时,门外的烈焰冲箭直冲苍穹,紧接着一支又一支烈焰冲箭在天空中迸发出绚烂的火花,这也意味着他们的援军很快就会冲破城门,直捣黄龙。
苏瑜看向阮唯山,阮唯山冲他摇摇了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为何如此,门外的人都已经死了,门里面的人又被包围得严严实实,谁会在这关键时刻放出烈焰冲箭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呢?
心罗一脸煞白地站在门口,那支烈焰冲箭是他射出去的。
原来,拿着烈焰冲箭的格云贡并没有死,但身负重伤也活不成了,他吊着一口气想要把信号放出去,可他手脚筋已被挑断,完全动弹不得,脖子上还有一道伤口,血止不住地流,好在颈部没有被割得太深,尚且还能残喘一会儿。
也许老天都在帮苏瑜,不让他们一路人折损在此。
心罗刚走进长勤殿门口就被格云贡绊了一跤,他见格云贡尚有一丝气息便想把他拖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谁知格云贡死死地拽着心罗的衣角,瞪着眼睛仿佛有话要说,心罗会意,连忙俯下身将耳朵贴近格云贡的嘴边。
“放箭!”格云贡说完就没了动静,心罗用手拍了拍他的脸,确认人已经死了,他才将格云贡翻了一个身,果然看到腰间挂着一支箭,幸好心罗从前在家中时学过射箭,对于箭术也略知一二。
这支箭一旦放出去,圣女国可真就全完了,心罗知道后果,可他心意已决,已经走到了这里,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
看着烈焰冲箭直击长空,心罗缓缓转过了身,神色坦然地向殿内走去。
苏瑜看到心罗立刻就明白了,他士气大发,对着底下的人说道:“将士们,我们的援军很快就会冲破宫门,我们要稳住阵脚,留着性命以待来日踏平东洲,但是今夜,你们要记住,明月阁的人一个都不能活着走出长勤殿!杀!”
苏瑜一声令下,双方再次交战,比之前更加激烈,将士们得知援军即将到达,信心大增,仿佛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
心罗趁乱捡起了地上的梨花刀,他走到肖遥面前,双手握着刀将其高高举起,他鼓足了勇气,对着肖遥的胸膛就扎了下去,可手最终还是停滞在半空,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肖遥被苏瑜踢断了几根肋骨,他一下都动弹不了,看着心罗的犹豫不决,他讽刺地笑了笑:“你不敢!”
心罗虽然在眼神中投射出了仇恨,但手里的刀始终下不去,正当二人僵持之际,心罗感到背后一股重力压了过来,由于惯性,他的手里的刀直挺挺地插进肖遥的胸膛,心罗惊慌之下将刀又拔了出来,喷出的血溅了他一脸。
心罗这一刀扎得极准,不偏不倚地扎在了肖遥的心脏上,刀身没入胸中,只剩刀柄裸露在外,之后又被心罗失手拔出,给肖遥造成了不可避免的二次伤害。
肖遥看着刚才砸到心罗身上的刺客尸体,不免感叹道命中劫数早已冥冥注定,就算手无缚鸡之力的心罗也能取他圣女国第一刺客的性命。
可对肖遥来说,这样的死法也算是光明正大,他终于可以在众人眼下尽全力保护了他最爱的女人,他最后望向远星,眼底一片深情。
“我再也护不了你了。”肖遥对远星说着,声音小到他自己都听不见,想到远星以后又恢复到了以前那样无依无靠,他的深情又变成了一种不甘的悲哀,然后眼睛里的光慢慢褪去,最后将远星的身影定格在了瞳孔中,再也散不去。
远星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她对眼前的厮杀漠不关心,反正结局已定,她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很快,宫门就被格日达莫率兵冲开,布仁紧随其后,扎克什部的铁蹄踏进了宫中,听到阵阵的马蹄声,知意抬头看向天上那轮明月,眼中泪光点点,他哽咽地自语道:“我们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代价就是失去我们曾经拥有的美好。”
长勤殿的苏瑜已经杀红了眼,谁也拦不住他,他一枪将两个刺客来个对穿,然后将他们举在空中一甩,那两个刺客就像两块破布一样砸向地面或石柱上。
心罗看着苏瑜如有神力,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他知道苏瑜勇猛,但没想到这么勇猛。
不消片刻,大殿内的刺客就已经全部阵亡。
苏瑜浑身是血,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他纵使武艺再高强也避免不了受些皮外伤,他先是走到心罗面前,伸手将他脸上的血迹擦了擦,这不擦便好,一擦反倒将心罗脸上的血污扩大了,苏瑜见状便停了手,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多亏你了。”
心罗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听了苏瑜的话他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似惊醒般又摇了摇头,说道:“是大家的功劳,我只是碰巧而已。”
苏瑜又对着他笑了笑,最后看向远星,他念及她腹中的孩儿,便忍着怒气将她从地上扶起来,问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派人押着你走?”
“圣女国的江山毁之我手,不用劳烦世子,我自行了断,向姒氏列祖列宗告罪!”说完,远星就一头向王位撞去。
苏瑜眼疾手快,反手将远星拉回了自己的身边。
“姒远星,你现在要明白,你的命也不再属于你自己,你是我的侧妃,腹中还怀着我的子嗣,你若敢擅自结果性命,我就屠尽你姒氏一族,将你姒氏祖上的牌位都放把火烧个干净!”苏瑜可不是吓唬远星,他真能干出来这种事。
“你把属于我的一切都夺得一干二净,现在却假惺惺地怜惜我的性命,真是可笑至极,我当初就信了你的鬼话,若早知如此我绝不会让你活到今日!”远星恨恨地看着苏瑜。
“呵呵!”苏瑜冷笑道:“怜惜这种娇贵的事是轮不到你头上的,我不想你死是因为有阿拉罕和韵君的嘱托,我不想违背自己的诺言,这是其一,其二,你真得感谢腹中之子,你死了不要紧,但孩子是我扎克什部的后代,我必须珍惜!”
“苏瑜,你会有报应的!”远星满目仇恨,她为了给姒氏留后只能忍下了这奇耻大辱。
苏瑜对报应之事本就不屑一顾,他杀人无数,午夜梦回之时也没见哪个冤魂向他来索命,就是真有鬼,看到他身上一身杀气也会躲得远远的,根本奈何不了他。
“你当了我的侧妃,这就是我最大的报应!”苏瑜不再理睬远星,他料定她绝不会再做出自戕之事。
“来人,将姒侧妃请到寝殿休息,再把韵君抬到满喜宫,稍后我会过去。”苏瑜提到韵君,他的心又是一阵绞痛,可他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只能别过头不看韵君已经瘫软下来的身体。
大家陆陆续续都在忙自己的事情,阮唯山指挥众人将地上的尸体一一用白布裹好,然后将他们用马车载到后山上,挖个大深坑将其掩埋。
苏瑜站到门外,本想深吸一口气放松一下,可空中的血腥味极重,每吸一口气都像在吸血,他微微皱了一下眉,用手搓了搓鼻子下方,这下血腥味更重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虽说自己早就看惯了这样的场面,可血的腥味他还是难以接受,正当他有些烦躁时,心罗默默地站到自己的身旁。
“世子一夜破皇城,打败了南凌将军三日拿下小神灵城的神话,这要是传出去,世子的名字可能就是东洲的噩梦了。”心罗率先开了口,他不是奉承苏瑜,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苏瑜刚才的神勇恐怕心罗这辈子都忘不掉,但他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在战场时,苏瑜远远比这勇猛得多。
“南凌是个有道义的人,但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自负,自负使他恋战,他总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我让他在七关道那吃了一大亏,这笔账早晚还得算,不过你刚才提到小神灵城,我知道那个地方,此城四面环山,居高临下,从地势看易守难攻,关键还有一条铜镜河,此河不宽但极深,据说河中有河神保佑着城里的百姓免受侵扰,这也是小神灵城名字的由来。不过我就奇怪了,那座城池饿殍遍野,城中之人又固步自封,整座城看起来死气沉沉,为什么东洲各国都抢着要这座城?”苏瑜看向心罗,他并不是非要知道答案,只是想借机和心罗聊聊天,缓解下心情。
“说来也是笑话,小神灵城确实有河神护城的传说,城中也供着河神相,原来那里香火不断,也着实繁荣了一阵,但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说小神灵城是河神庇佑的大祥之地,能得此城者便可得天下,各国国主都想统一东洲,所以把目光都盯在了西梁,西梁国主乌离疆听闻此事日日忧心忡忡,国小兵少,本就在东洲如履薄冰,可偏偏又生出这样的传言,他怎能不怕,可怕也没用,周惜王先下手为强,三日就把小神灵城收入囊中,女帝紧随其后,也没用久就把西梁吞并了,随着西梁亡国,小神灵城的传说也就慢慢被人遗忘了,最后就变成了如今这副破败残缺的样子,说来也是悲哀也是笑话。”
苏瑜点点头,说道:“这怪力乱神之事本就是虚妄,竟然还有人为此争个高低,真是荒谬!”
“世子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行告退了,韵君的离去想必对大家都是个打击,可怜公主这么小就没了爹。”心罗说到此处鼻子有些发酸,刚才事况紧急他也顾不得伤心,现在一提起来便感到泪往上涌。
苏瑜也红了眼眶,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韵君倔强的身影,那纤瘦的身体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他救了赤离,也成全了扎克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