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卦?韶龄正琢磨兴王这神神叨叨的意思。塌上的皇帝突然反应起来,大叫道:“怀恩,怀恩!”
听到皇帝这一声凄厉的呼唤,韶龄打了个激灵,门外跪着的一个小内侍匆匆忙忙进来:“主子,怀恩公公在凤阳孝陵司香呢。”
皇帝呆呆望着这个小太监说:“朕知道。你去叫他回来。”
小太监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直愣愣地望着皇帝:“主、主子是叫奴才将怀恩公公召回宫来?”
皇帝说:“你不是叫他干爹吗?这个时候你不去谁去?把衣服换了,一个人悄悄骑马去。”
小太监磕了个好响的头,紧接着又将头抬起,“主子圣明!可是启奏主子,奴才出宫的事瞒不过梁公公。”
皇帝倏地盯住了他,不知将什么塞给他说:“他有他的差使。天亮之前快点出宫。”
小太监多少昕出了弦外之音,不敢再问,拿着东西低声答道:“奴才明白。”
皇帝吩咐完就又恢复了那个神志不清的模样,继续看着万妃的尸身,拿着白帕子默默不语。
韶龄在一边看着这一幕,突然分不清皇帝是否真的失了神志,又望向兴王,他似乎一副了然的神情,已经又闭眼打坐了。
外面的祝祷声更响了,韶龄站起来撩开纱幔,以李孜省为首的几个道士模样的正在祝祷,可是却有盔甲清脆的声音,这几个道士怕都是兵士假扮的,怪不得梁芳放心扔下皇帝自顾自走了,这看似是祝祷,其实是软禁。
韶龄放下纱幔,又回去坐好,一直到第二天她都没有再说话,皇帝与兴王也没有言语。韶龄不敢吃那些放在她面前的食物,可到了夜里,自己的每个关节都开始疼痛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一早,兴王当着韶龄的面,先去吃了一碗粥,开口道:“你若是再不吃东西,你便等不到乾卦了。”昏暗的宫殿里面,韶龄瞥到铜镜中的自己。蓬头垢面,眼皮浮肿,如同山鬼一般。韶龄麻木的看着他,等他喝完了,才敢吃了下去。
韶龄心想:禾儿他现在还在昭德殿中吗?也许仅仅一墙之隔,我们就是不能见面。蒋琮不知道有没有把消息送出城,太子与李东阳现在什么地方呢,有没有收到消息往京城来?
没有等到想见的人,万安倒是来了。
他向皇帝请了安,假模假样垂泪道:“都说陛下伤心过度失了神志,以老臣看来,陛下果然病的不轻啊。如今天谴不断,还望陛下为大明朝早做打算,早立明君啊。”
又对着兴王哭道:“王爷一片孝心,定能感动上天。要劝圣上早日下召为上啊。”
兴王一副为难的样子说:“父皇一直这样,根本无法拟召,更无法召见大臣,让我再陪陪他吧。”
万安无奈,只好告退。兴王跟韶龄眨眨眼,韶龄突然间明白过来,这父子二人唱双簧呢。
“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朱佑杬低声说。
“谁知道你是不是苦肉计。”韶龄回道。
“哎,就算我肯演苦肉计,父皇也不会配合的。”朱佑杬努努嘴示意我看上首这位。
这倒也是,目前情况来看确实是万安、梁芳怕万妃死后被清算,这才急急忙忙想让自己成为改立兴王的功臣,软禁了皇帝。
这时,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走进来给几人送饭,经过皇帝旁边时,他飞快四下里望了几眼,将一张纸塞给皇帝才退下。
皇帝展开纸,只是一张普通青词,却听他低声笑说:“这是我给怀恩的保命符。”随即皇帝抬头正色看着韶龄说:“如今,你肯为太子冒险否?”
韶龄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答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帝赞许地点了点头,从贴身怀中掏出一件内衣,只见上面用血书写就,又淘出一个金制腰牌,郑重交给韶龄说:“这是朕亲笔所书传位诏书和调兵的腰牌,你跟着那宫人出去,怀恩已在宫外等候。”
韶龄接过这血书与腰牌塞进内衣里,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的疑问:“陛下为何让我去,之前何不将此直接给那宫人带出去?”
皇帝自嘲地笑笑:“我那儿子我知道。只有你带着诏书和腰牌去,他才会相信我真的将这天下交给他了。莫要辜负朕对你的嘱托。”说完,又好似发疯似的砸了碗,乱叫道:“朕要吃九梦丹,这些凡物,岂是给朕吃的?叫梁芳去,去南苑给朕取九梦丹。”
门口候着的小太监跑去禀报梁芳,另有两个小内侍模样的进来打扫碎碗。其中一个就是禾儿。
“姑娘,时间紧急,我们得快些换装。”禾儿一边说一边换下太监服。
“可是梁芳迟早会认出你来的,那可怎么办啊?”韶龄想到这一点就汗涔涔。
“我会尽力保这位姑娘安全,你送信要紧,这可关系着太子和大明朝一众的安危呢。”朱佑杬走到韶龄面前说。
“你如何保?你自己还泥菩萨过江呢。”韶龄反问。
“我是他们未来的保障,他们不会拿我如何,再说了,我自有仙人保佑,快去吧。”朱佑杬着急道。
“姑娘,快点吧,怀恩公公安排了人在宫门外等候,万一被发现了就麻烦了。”禾儿催促道。
韶龄狠了狠心,换上太监服,跟着小内侍匆匆离去。跟着这小黄门,韶龄顺利蒙过两道门,却在最后一道宫门前遇到了麻烦。一个头戴乌纱唐帽,乌角束带的太监正拦在门中间,对出入宫人细细盘查,这不就是乾清宫那个不给自己和太子座位和茶水的钱公公嘛。他认得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位钱公公却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若是梁芳发现自己不见了,紧锁宫门,这搜也搜得出来啊。韶龄与那小内侍皆是汗涔涔了。
没有办法,两人只好退到离宫门最近的内值房里再做打算,这原本是为宫里晚上当值的内阁学士准备的,现在这乱局,怕是没有人再进宫当值了。
两人悄悄潜入值房,正想松口气,只听一声喝道:“你们是哪来的内侍,不知道宦官擅闯值房是重罪吗!”
韶龄转头一看,是一个身着红色小杂花纹公服的少年,正怒气冲冲盯着我们,他刚要开口唤人,说时迟那时快,韶龄抡起手边添水的茶壶便向他砸去,少年一下被砸得头破血流,来不及等他反应过来,韶龄连忙拉着小内侍果断道:“绑起来!”
小内侍刚刚被韶龄这下也给整懵了,听到她的命令,立马爬起来用一件旧衣将他绑好。韶龄找了一条干净的布条给这个少年简单包扎了额头,又用碎瓷片抵住他的脖颈,威胁他说,若是他开口乱叫,就用瓷片结果了他性命。少年只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