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白昂。”岳正说。
“不可,您知道他的座师正是徐有贞。”听完岳正推荐的人,李东阳连连摇头。
“徐有贞是大奸不假,可是他在治水上确实颇有建树。景泰年间,山东洪灾,境内河堤多有毁坏,唯有徐有贞负责修筑的河堤依然完好。黄河张秋一段,若是没有他设置水门、开凿支河、疏浚运河,那么到今日依旧泛滥,何来漕运。”岳正说。
李东阳依旧面露难色:“蒙正先生说的是,可是徐有贞谗杀于谦,圣上怕是不敢用他的高徒啊。”
岳正说:“是啊,虽然你我可以力荐,若是圣上不能全心托付,这治水是治不好的。”岳正站起来,看了看窗外,自嘲说:“如今之计,唯有此了,没想到老夫也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李东阳不明所以。
岳正高声唤下人:“去,叫小姐来前厅。”
岳德熙一袭青衫,袅袅而至,与平日里一身飒气不同,今天的岳德熙显得特别温柔可人。
“父亲,李大人。”岳德熙福了福。
“岳小姐。”李东阳回礼,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德熙,叫你来是想让你进宫一趟。”岳正说:“你与皇后娘娘相识于微时,娘娘封后以来,你还未去请安呢。”
岳德熙和朱滔滔的拜见让韶龄十分欣喜,他们两算是韶龄未出阁时的朋友。自从入主坤宁殿以来,往日里交往的除了两宫太后就是先帝的各位嫔妃,最多是几位重臣的命妇,大家不是想从自己这里打听皇上对前朝的态度就是劝自己早要子嗣,每每打起精神应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滔滔与先前一样,还是那么爱说话,聊着这一年多来发生的趣事,哪家的小姐出嫁了,清风楼又出了哪些新菜,宫外流行了哪些南戏.....可是德熙却一言不发,似乎心事重重。
韶龄看了看岳德熙,她正盯着手上的茶盏发呆,滔滔也发现了,轻轻撞了她一下说:“德熙,你不是有话要对娘娘说嘛。”
岳德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娘娘,今日进宫来确实是有事。今日父亲让我来向娘娘推荐.....”
韶龄打断她说:“德熙啊,太祖皇帝在立朝之初就定下规矩,后宫不得干政。今日我们就吃茶赏花,不讲那些烦心事吧。”
韶龄打断岳德熙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她还是不太明白作为后宫的女人直接干预政事是十分危险的,想讲什么,那些年长些的命妇就有经验的多,他们从来都是拐弯抹角,这些技巧,德熙怕是无法理解。德熙缴了缴帕子,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滔滔赶紧出来打圆场,感慨岁月如梭,当年如何如何。韶龄顺便问起他们的婚事,滔滔笑道:“娘娘也知道我,我母亲早逝,父亲是个最逍遥的,我倒是乐得这样。可是,德熙,之前岳大人是不是有一个看中的,可是你却死活不肯?”
岳德熙的脸红了,嗫嚅道:“倒不是我不肯。”
“哦,是哪家的公子?”韶龄好奇地问。
“就是差点中了状元的那位南京吏部尚书王华的公子——王守仁。”滔滔说。
韶龄想起来了,就是在谢迁之前的那位状元。
“说起这位王公子,也是个痴人,据说他十八岁路过广信,娄谅向他讲授“格物致知”之学,他为了实践,下决心穷竹之理,“格”了七天七夜的竹子,什么都没有发现,人却因此病倒了。”滔滔说,“岳大人看中他的才华,可是德熙不愿意。”
“他确实是个痴人,可惜他痴迷的是他的经学。”岳德熙说。
话已至此,韶龄跟滔滔不便多问,韶龄沉吟片刻,安慰她说:“我朝也不止王公子一位博学之才,既然如此,德熙也不必纠结。”想起德熙是带着他爹的任务来的,又补充道:“岳大人有话不妨去文华殿直接面圣,只是不要拉着皇上衣角便好。”
德熙先是一愣,忽然听懂了,高兴地向韶龄福了福礼。
他们两出宫时,韶龄特地让人备了几个宫内样式的香囊送给他们,若是以后参加女眷诗会什么,也可以撑撑面子。
至于岳正想让自己转述的话,韶龄也有点好奇,于是第二日便叫上蒋琮前往乾清宫。
这时的朱佑樘也正为黄河发愁,自五月三日开封黄河决堤以来,河水涌入沁河,山东南部以及河南大部皆成汪洋。这日,围绕如何救灾,百官正各抒己见。
“黄河于开封及荆隆口决堤,由北道入山东张秋,汇于运河,淹及山西郡县。开封城受灾尤甚,臣建议迁徙开封城以避水患。”
“迁城可能儿戏?皇上,臣河南布政使徐恪恳请圣上万不可放弃开封啊。”
“是啊,皇上,迁城乃是下策。”李东阳说。
朱佑樘赞同道:“迁城的事不要说了,说说有什么办法治河才是。”
这时岳正走出来,递上准备的奏折说:“臣有本上奏。”
“黄河,自唐以前,皆北入海。宋熙宁中,始分趋东南,一合泗入淮,一合济入海。金明昌中,北流绝,全河皆入淮,元溃溢不时,至正中受害尤甚,济宁、曹、郓间,漂没千馀里。贾鲁为总制,导使南,汇淮入海....”朱佑樘匆匆看了开头。
“岳大人,我们都知道黄河今日之祸,乃是因为当年金人攻打南宋,东京留守杜充开决黄河大堤,阻挡金军骑兵南下导致的。可是我朝自洪武元年开始就对黄河开始了治理,到如今沿岸堤坝年年修,可是黄河还是连年泛滥,该如何是好?”刘大夏问道。
岳正像是早有准备,说:“各位大人,黄河水患影响的不只是沿岸百姓,还有关系着我朝经济命脉的运河漕运。”
朱佑樘一下子有了兴趣,说:“没错,古人治河只是除民之害,今日治河是恐防运道,致误国计。运河和漕运关系着我们两京一十三省百姓的钱粮,各位大人有何良策不妨直说。”
“圣上,其实景泰年间,沙湾河道的治理就十分成功,如今那“敕修河道功完之碑”还立在大河神祠中,被当地百姓奉若神明。”岳正说。
朱佑樘的神情一下子严峻起来,各个大臣也面面相觑,终于倪岳站出来说:“岳大人说的是谗杀于谦的徐有贞?”
“正是。”岳正正色道:“有贞忠奸,先帝已有评价,只是他的《言沙湾治河三策疏》确为治河良策。”
“是啊,当年他采用了疏、塞、浚并举的方法,引黄入河既解决了黄河溃决问题,也解决了运河漕运航运的问题。可谓一举多得,只是有贞已死,现如今还有谁能治水?”王恕问道。
“有贞已死,可是他的学生白昂却在兵部,皇上请看臣的奏疏,正是臣请教了白昂所述。”岳正说。
朱佑樘又接着往下看,当读到“北堵南疏”四个字时,眼前一亮,当即下旨:“调白昂为户部侍郎,修治黄河,发民夫二十万,令山东、河南、北直隶三省巡抚皆受白昂节制调度。还有,赐于谦谥号忠肃,立祭祠为“旌功祠”。”
“皇上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