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滔滔来看韶龄的时候,韶龄正琢磨如何做孩子穿的小鞋子小袜子。她惊喜地夸韶龄女工有了进步,韶龄捏捏她的脸笑道:“也只有你知道我以前的女工有多差了。”又让人抱了德熙女儿来给她看。朱滔滔抱着女婴,爱不释手,问韶龄能不能做她的干娘。
“你还是个姑娘呢,就要做娘?”韶龄笑道。
滔滔盯着婴儿的脸,满脸慈爱:“我觉得我跟她有缘。”
“也是,是你救了她,这样说来你做干娘也合适,我就不与你争这个位置了。”韶龄打趣道。
“那怎么行,若是有了皇后娘娘做干娘,这孩子以后就能横着走了,还有谁敢欺负她。”滔滔笑道。
“横着走?又不是螃蟹。”韶龄捧着肚子笑出声来。
大概是笑得有些岔气,腹部忽然针扎似的疼,不像是胎动......
滔滔见韶龄变了脸色,急忙问:“怎么了?是不是要生.....”说完这个“生”字她的脸便煞白,赶紧叫人进来把孩子抱下去,自己则坐到韶龄身边扶着。
韶龄抓着她的手臂,绷紧大腿和臀部好不容易熬过这波疼痛,挤出一丝笑说:“真让你说对了。”
等丫鬟婆子把韶龄放床上的时候,她自己已经缓过劲来。苏嬷嬷吩咐人去找御医和稳婆,蒋琮则跑去乾清宫跟朱佑樘报告。
程太医和稳婆是早就准备好的,很快来了。几个人在韶龄身上按来按去检查,最后得出共同的结论是:起码得一两个时辰才会真正进入生产状态。韶龄瞪着眼道:“一两个时辰?现在已经开始阵痛,磨到天黑得痛死我。”
稳婆只是陪笑,程太医医则道:“呃,娘娘要不如睡一会儿,吃点东西养养力气。”
韶龄无语,只能依言躺好,沈琼莲给我盖好被子,迷糊了一小会儿,又一波阵痛就来了,她像被烫到的虾子一样弹起来,尖叫出声。别说是身边的人,自己也被这声音吓到了。一边深呼吸,一边扯着被子,直到疼痛结束。
苏嬷嬷在一旁问:“娘娘,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已经虚脱了,说不出话来,只好点头表示同意。一盘盘的食物端进来,她只随手抓了块绿豆糕,食不知味地啃着。
吃糕点这一小会儿,韶龄又痛了一次,差点没把苏嬷嬷的手腕掐断了。顺过气来之后,推了她一把,道:“嬷嬷,给我找本书来。”
她走到书架前,却不知所措地回头问:“娘娘,要、要哪一本?”
“随便哪本都行!”韶龄喘着粗气道。
她抽了一本不厚不薄的递给韶龄。
韶龄翻到中间一页,可惜那些字都跟蚂蚱似的在我眼前跳,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于是顺手塞回给她,命令道:“你念给我听。”
她却不接书,为难地说:“娘娘,我不识字。”
“你不识字?”可惜滔滔已经被韶龄自己赶出产房。
这时沈琼莲说:“娘娘,奴婢念过几年书。”
韶龄大感讶异,把书递过去。她拿帕子擦了擦自己鼻子上的汗,问:“娘娘,要从哪里读起?”
韶龄随手拔拉了几页,道:“就这里吧。”
于是她便开始念:“太和春二月.....(诸葛)亮帅诸军入寇,围祁山,以木牛运....”
刚才那本是《资治通鉴》?诸葛亮?倒也不算无聊。
程太医和稳婆都神态轻松,韶龄想大概胎位正常,也没有任何难产的迹象。哇哇大叫的时候,甚至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认为小题大做。
听着沈琼莲念得越来越轻,便道:“琼莲,大点声。”
她赶紧放声读道:“诸葛亮劝农讲武,作木牛、流马,运米集斜谷口.....”
这时一个小丫头净了手,走到苏嬷嬷跟前回道:“嬷嬷,皇上和太后娘娘来了。”
苏嬷嬷见韶龄这还算平稳,便向韶龄道:“娘娘,奴婢出去跟皇上,太后报个平安。”
“去吧,告诉他们我没事。这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叫他们回自己宫里吧。”又指了指糕点的盘子,说,“这个不错,捧出去让他们也尝尝。”
苏嬷嬷答应了一声,让小丫头端着盘子一起出去了。
整个下午,阵痛都极有规律,并且逐渐频密起来。到后来,韶龄只觉得困,神志迷糊,也没精力像开始那样喊叫了。等到魏帝曹髦被司马昭所杀时,韶龄的羊水破了。她们在床边摆了帘架,程太医就坐帘后,以防意外。
朦胧中觉得有人拍韶龄的脸:“娘娘,娘娘,醒醒。”睁眼看原来是苏嬷嬷,又合上眼回道:“不醒。醒了太疼。”
稳婆急道:“娘娘,您得使点力。”
用力?往哪儿用力?韶龄只觉得身体像浮在棉花堆里,一痛起来就像被人揪住肠子。
沈琼莲正在用热棉巾给韶龄擦脸和手:“娘娘,您流了好多汗。”
“能不能.....不生了?”韶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稳婆道:“哎哟,娘娘,奴婢求您了.....”
苏嬷嬷打断她,扶着我的胳膊道:“娘娘,早点生出来,就不疼了。使劲!”
也对,似乎也只有这一种解脱的方法,韶龄勉强振作一点。
“这就对了,娘娘,使劲。”苏嬷嬷鼓励。
不行了!才一两次韶龄又瘫回枕头上,如果再疼一次还不出来,就要晕死过去。
“嬷嬷....”韶龄觉得神志正在抽离身体,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直在我眼前。
她赶紧握住韶龄的手:“娘娘,您要什么?”
“我好像没力气了。”说完这句话,韶龄真的晕死过去了。
朦胧中,一个清丽的女子在前面等我:“妙龄。”
“我不叫妙龄,我是阿韶。”
“阿韶,跟我去天上看看吧”这个清丽的女子温柔地说。
“你是仙女吗?”韶龄不由自主道。
她不回答我,只是拉着韶龄的手飞上了天。
突然韶龄头顶桂子飘落如雨,一只肉乎乎的玉兔进入韶龄的怀抱。韶龄没有对它说话,只是点了点它的额头。眼前又出现了霓裳宝钿的仙子们,施展广袖当空舞,中间一人,正是那个清丽的女子。
“你是嫦娥。”韶龄看着她,嫦娥则看着韶龄,微笑着,我终于看清了她的眉宇神态,一张酷似自己的面庞。
“阿娘!”韶龄惊叫着醒来,却是二娘金氏焦急的脸。
“娘娘,你总算醒了。皇上跟两宫太后都急坏了!”是苏嬷嬷的声音。
“韶儿,你争口气,使使劲,把孩子生下来。”二娘抓着韶龄的胳膊说。
韶龄刚想问二娘怎么来了,阵痛又来了。“这孩子,现在要它出来都不听话....”韶龄闭上眼,咬牙切齿地道,“将来还怎么管教?!”一鼓作气,用尽全身力气推挤,抠紧床沿不泄气。啊——轻松了!似乎听到婴儿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