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桥南转过身去，抬起双手扶住叶棠略微颤抖的双肩，温柔的捏了捏，浅褐色的眸子定定看着她。
半晌，厉桥南启唇，语气略显迟疑，“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音落，叶棠望着厉桥南的眸光微滞，半秒心中失落一点点汇集在脸上，缓缓扯开唇角，叶棠笑了笑。
却极其难看，“呵呵。”
眼底的晶莹随着眼睛眨动，挂在浓密卷翘的睫毛上，笑声无奈又迷惘。
“叶棠，别这样。”厉桥南拧眉，看她这样难过，他心里也一样不好受。
厉桥南承认，当初拿到叶棠与沈蓉的dNA报告，第一时间想的就是不要告诉她真相。
至少在那一刻，不打算告诉她。
毕竟，当时首要任务就是利用她打通韦先生这条线，更确切的说，是获得韦先生的信任。
他当然不能告知叶棠dNA检测结果，所以，当时为了避免叶棠起疑心，他还当着她的面点了那张检测报告。
“既然你早就知道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就是一个大骗子。”叶棠情绪上来，一把推开厉桥南。
厉桥南眉头一皱，刚被叶棠推开，又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一把将人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搂住她颤抖的脊背。
“嘘，乖一点。”厉桥南十分用力扣紧她，这一刻她是真心心疼这个女孩。
柔弱又倔强。
叶棠还在厉桥南怀里挣扎，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厉桥南，我恨你，你走开。”
此刻，叶棠内心极度崩溃。
是的，她猜到了一切。
这一切真相拼凑起来，一点也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丑陋不堪。
可是，时至今日，木已成舟，叶棠的情绪无法在这件事上收放自如。
她居然也是沈蓉的女儿。
而她居然顶替了自己亲姐妹的身份，还抢了亲姐妹最喜欢，最在意的人。
还有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居然就是自己曾经的信仰。
一个人内心秩序的建立，就是基于她的认知和信仰。
在她心里信仰一旦崩塌，人格就会不完整。
此刻，叶棠正在憎恨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早点去一查究竟。
这一点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可是她却一直在回避，在退缩。
甚至还一度记恨自己的姐妹，凭什么她能咬着金汤匙出身。
她却要在泥潭里摸爬滚打。
或许，有那么一瞬，她的不甘心与憎恨，蒙蔽了她澄澈的双眼。
思及此，叶棠含着泪被自己气笑了，她从厉桥南怀里滑下来，蹲在地上，一团乱麻的脑袋埋进自己臂弯里。
笑的双肩抽动，她居然诅咒过亲姐妹，希望她有一天会死掉。
闭上眼睛，两颗晶莹泪珠没入袖口，那时她天真的以为，只要生活在天堂的女孩儿死掉了，或许有一天她就可以取而代之。
“对不起。”厉桥南垂眸望着伤心欲绝的叶棠，单膝点地，缓缓蹲下，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脸色严肃。
突然，乔彦牵着卢克闯进书房，大声道：“厉先生，姓韦的居然跑了。”
“嗷呜。”卢克也叫了一声，似在告状。
叶棠闻言，猛然抬起头来，看向韦先生先前躺的地方，除了一摊血迹，早已没了人影。
生生咽下一口口水，叶棠转眸看了厉桥南一眼，拿起书桌上放着的匕首，拔腿就要去追。
“叶棠。”厉桥南拉住叶棠，不让她去。
叶棠抬手想推开厉桥南，没能推开，叶棠怒道：“别拦着我，我要宰了他。”
“叶棠，”厉桥南用力抓住叶棠的胳膊，肃穆道：“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说完，厉桥南转头看了乔彦一眼，目光顺势下移到卢克脸上。
“是。”乔彦秒懂。
卢克亦是“嗷呜”一声，四条腿同时向前迈出去，差点被自己脖颈上的狗绳绊了一跤。
“呵。”厉桥南哂然一笑。
只有叶棠一脸不甘心。
觉得不是自己亲手宰的，不够痛快。
愣在原地踌蹴良久，叶棠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她身上的毒才解了一半。
当时，韦先生怕叶棠一去不复返，给她上半颗解毒丸时，说：“这半颗药丸吃下去，如果不能及时服下另外半颗，会促使身体含毒细胞加快分裂，所以，你必须三天内吃下另一半，否则你知道后果。”
按时间上来推算，今天就是第三天。
她必须去实验室，找到另外半颗药丸。
“你在找什么？”见叶棠如此焦急，厉桥南站在一旁发问。
“……”叶棠在实验台上胡乱翻找，没空厉桥南。
厉桥南跟上去，蹙眉，焦声询问，“找什么，我帮你。”
“不用。”叶棠手上动作没停，也没回头看他。
表情麻木又破碎，情感无声流淌，每一次动作下落空，心里焦急便会在脸上多刻画下一分。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叶棠烦躁的情绪逐渐肉眼可见，手在一次次落下，又失望而归中，渐渐颤抖起来。
慌乱，不确定，使得她像疯了一样，抓起实验台上的东西，胡乱扔下，又弯身一把将台面上的物品扫落在地。
“乒乒乓乓”
“叮铃哐啷”
一阵乱响后，叶棠缓缓呆愣在原地，她在回忆韦先生与她对峙最后的站位。
突然，黑茶色大眼睛闪了闪，叶棠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鼓舞，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厉桥南紧跟其后，瞧见她小跑两步，蹲在一面墙壁面前，研究起那一面白墙。
黑茶色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白墙，眼底若有所思。
“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厉桥南站在叶棠身侧，看看什么都没有的白墙，复又看向略显魔怔的叶棠。
眸子里闪过一丝探究。
看了良久，叶棠转头凝望厉桥南，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喜欢过她吗？”
“喜欢谁？”厉桥南不明所以回看叶棠。
“……”叶棠淡淡一笑，似有释然，轻声道：“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说什么傻话。”厉桥南低声斥她。
“呵呵。”叶棠扯唇浅笑，其实她刚才看见了那只装着半颗药丸的空瓶。
旁边有韦先生留给她的字条：丫头，药我带走了，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