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岗山下,金军前锋大营中。
金军前锋大将完颜宗隽乘在宝马之上,遥望黄岗山腰。
此刻他已经无比愤怒,没想到区区一伙山贼,竟挡住了金军前锋轮番进攻三个时辰,竟还有余力发起反攻,数次将金兵打下山腰。
“山上谁在指挥!”
完颜宗隽指着半山腰,终于忍不住了,脸皮抖动的质问马下令官。
“回主子,是虎烈蛮。”
令官听到质问,俯伏在地颤音回答。
“把这小子给我拉下来砍喽!”
完颜宗隽大声咆哮着,身边亲卫立刻向山上而去。
“我的兄弟,为何如此焦躁?”
就在亲卫刚动起来,完颜宗望拦住了他们。
随后驾马来到弟弟马前,笑问道。
“大哥!虎烈蛮进攻失利,不从号令,辱我大金军威!该斩!”
完颜宗隽抱拳行了一礼,随后说起部下的罪过来。
“要说号令,孤所出军令应该是至起营寨,得令而攻吧?”
完颜宗望瞥了他一眼,声音逐渐威严。
“大哥!”
完颜宗隽心中不服,金军一路所向披靡。
怎么剿灭一伙山匪,还讲如此多的规矩?
上山剿了不就完了吗?
“让你的人撤下来吧,过后帐前自领二十军棍,记住,不要为难虎烈蛮!”
完颜宗望没有再与他废话,重重的咳嗽几声,就打马离开了。
完颜宗隽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捶胸顿足。
自己这位大哥向来治军严明,说打二十军棍,已经是优待自己人了。
如果是国相完颜宗翰在此,定会置他一个不从军令的大罪。
可就在完颜宗望行出去不多时,山腰上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完颜宗望嘞马而立,看着又一次被打下来的金军,眼神越加有趣。
心里想着,看来他这次大驾而来,还真是来对了。
区区五百匪兵,却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劫走数千俘虏。
匪兵虽伤亡不小,却也成功将俘虏夺回。
这其中要运用到的才智谋略,细致周密的计划,果决的行动能力。
他对阵过无数宋国名将,能有如此能力的大将之才,走不出他一个巴掌。
那些皇妃帝姬,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玩物而已。
那数千工匠,也是可有可无的战利品。
六千重兵围山,他要的只有一样东西,或者说是一个过程。
“驾!”
完颜宗望收回眼神,一脸兴奋的打马向帅帐行去。
战争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
而处在半山腰的义从军阵地上。
王铖所带领的阻击队在付出了二百多人代价下,苦撑住了三个时辰。
若不是范离带领着五百精兵驰援,说不定他们这些人都得被金兵咬死!
金兵战斗力之强悍,战场适应能力之优秀,真是让王铖惊叹不已。
义从军弩强射程远,攻山金兵就以盾牌开路,进入射程后再以弓箭手反击。
两军如此胶着了足有一个时辰,直到义从军退无可退。
不得已之下,王铖便带着人迅速散开进入沟渠,继续阻击金兵。
而金军一路追赶顶着箭羽攻进沟渠,就是不让义从军与其拉开距离,发挥出滑轮手弩的优势。
坑道战是整场战斗中最为血腥的一个环节。
两军在沟渠中都失去了远程武器的优势,逐渐进入血腥的肉搏战。
义从军悍不畏死,金军同样豁出性命。
激烈的交战中,双方战损比一度接近一换一。
可金兵实在太多,如此换命的打法,义从军迟早败下阵来。
范离也知道二道防线不能丢,咬着牙将全部精锐压了上去,这才打退金兵稳住了阵线。
“你那还剩多少人?”
范离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将一个箭匣递了过去。
“还剩一百三十多人,幸好你来的及时。”
王铖接过箭匣,立刻把手弩上好了弦。
“不能再这么打了,一会你我带着人继续向下压,必须得争取足够的空间!”
范离趴在观察口上看了看山下的动静。
他算错了一点。
黄岗山就这么大,没有足够的活动空间来进行运动战,轻量化的义从军如果运动不起来,那就打不去优势来。
进入坑道战,是最逼不得已的选项。
义从军兵力有限,如果能依靠轻量化装备快速机动,战斗就绝不能拖进刺刀对刺刀的近身肉搏战中。
所以义从军必须下压,将防线压到一道防线与二道防线之间的缓冲带。
“走!”
说做就做,范离一声低吼带着人就向山下而去。
而远在金军大帐中的完颜宗望,坐在虎皮帅椅上,把玩着手里的弩箭,聆听着探马不停的汇报义从军动向。
“事到如今,众将还要以为这只是一群普通的山匪吗?”
完颜宗望一双鹰眼扫视着帐下一众将领,说话间总会伴随着几声轻咳。
帐下众将听到问话,个个低着头默不作声。
有的低头深思,有的却满脸不屑。
“看看这支箭吧,比我们的射雕勇士射的还要远,看看这身盔甲吧,轻的就像一件衣服,却比几十斤的重甲还要坚固!你们就没感觉到恐惧吗?!”
完颜宗望看着众将的表情,站起身来愤怒的将滑轮弩的箭矢和帅案上的布面铁甲扔在的众将眼前!
俗话说骄兵必败,金军只是灭了辽国,打残了宋国。
一众金军将领就开始喜形于色,大搞胜者姿态。
如此下去,岂不是要步辽国后尘?
完颜宗望心寒,却挡不住金军这托大之风。
“大帅,您应该是多虑了,这伙匪兵虽然难对付,但也就数百人,往多了说也不过千人,我军要是真想灭了他,明日一早,本将必提贼首献上!”
虎烈蛮单膝跪地,抱拳保证道。
他承认义从军很英勇善战,但经过数次交锋,他很有信心能在明早之前拿下黄岗山,亲手砍下范离的人头!
完颜宗望听他这么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行到帐外,挥手让虎烈蛮跟来。
“将军悍勇,孤自然知道,但孤想问将军,山上匪兵遭遇挫败,不退回城门,反而向山腰下布防,此为何意?”
他指着黄岗山山腰至山间那数百米宽的缓坡,轻声发问道。
“这……末将不知……”
虎烈蛮被问住了,赶忙跪下领罪。
义从军反其道而行,抛弃二道防线,却在更开阔的地方布阵,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方才他领兵与义从军作战,后者依托山腰上的沟壑石垒,都差点没守住。
如今不退反进,这不是找收拾呢吗?
“你不是他的对手……”
完颜宗望拍了拍虎烈蛮的肩膀,微笑着回到了帅帐中。
能在短时间内发现战术失误,并迅速依托现有优势做出调整。
看来,劫俘的主谋已经下到匪军一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