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武闻言沉默了。
大秦以武立国,秦王对兵权的掌控历来严格,凡调动两千以上大军,都需向秦王禀报。
而嬴高既是公子,又是三川郡守,此刻又要十万秦军的兵权,一时之间,就连太尉蒙武也不敢轻易接话。
“郡守,您的身份特殊,又是三川郡守,掌握十万大军足以让朝廷内外忌惮,如此一来,恐怕对郡守并非好事!”
嬴高明白蒙武的忧虑,但这次他不再像上次那样束手束脚......
心中灵光微闪,嬴高淡然一笑:“请太尉如实转达嬴高的原话予父王,相信父王必会赞同。”
“毕竟,我与函谷关守将并无深厚交情……”
……
“王虎,传我令,自今日始,三川郡郡守府迁往洛阳!”
嬴高目光如炬,毅然喝道:“同时,传令王离,整合三川郡内郡兵力量。”
“郡守府驻军务必不少于三千之众。”
“遵命。”
王虎应声点头,转身离去,嬴高瞥了冯劫一眼:“冯劫,你去洛阳及三川郡各地张贴告示。”
“文信侯之死,朝廷自有定论,妄议王上者,秦律严惩,大秦疆域,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从无法不责众之说。”
“哪怕本郡守将三川郡屠尽,也要维护秦法威严!”
话至此处,嬴高沉默片刻,续道:“告示中再加一句:秦法乃大秦领土之上的唯一法则。”
“任何人,凡踏足我大秦之地,皆需遵循秦法,否则,无论是秦人,还是六国之人,皆按秦法处置。”
……
“遵命。”
冯劫点头应允,目光一亮,问向嬴高:“大人,山东之人欲公祭文信侯,此事该如何处理?”
嬴高瞥了冯劫一眼,果断道:“吕不韦乃大秦官员,公祭之事应由我大秦官员主持,他人无权干涉。”
“警告他人,同时派大军维持秩序,若有胆敢滋事者,格杀勿论,我并不介意以无数亡魂送文信侯最后一程。”
“遵命。”
……
“大人,文信侯公祭之事,由何人负责?郡守大人亲往吗?”蒙寥目光一闪,问道。
“本郡守身份特殊,不宜主持公祭,文信侯与太尉交好,不如由蒙公子代为操办如何?”
嬴高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的蒙寥,说道。
在嬴高看来,此事可操纵的空间颇大,涉及势力众多,令人头皮发麻。此时他不宜出席公祭。
尤其是在洛阳,他已杀了不少人,必然有人心怀怨恨,盼着他去公祭,然后伺机下手。
“遵命。”
……
此地为三川郡,嬴高才是唯一的至高主宰,这些大秦后裔不得不俯首称臣。
嬴高接管郡守府,此时,王离也获得了郡兵的认可,走向嬴高:“大人,三千大军随时待命!”
“嗯。”
嬴高点头,瞥了眼王离,道:“以我俩之名,速派使者前往三川郡各关隘大军传达命令:封锁所有通往东方的通道。”
“同时,联合三川郡各级衙门,拘捕可疑人员,彻底调查,凡与吕不韦案有关者,依法严惩。”
“十日内,查明秦山东士商的种种图谋、举措及参与者,逐一核实,禀报本郡守。”
“遵命。”
……
随着嬴高迅速行动,一夜之间,洛阳的动荡尽数平息。
只是,因嬴高全面抓捕,导致三川郡牢狱人满为患,一时之间,狱中拥挤不堪。
作为郡丞的冯劫已多次找过嬴高,但嬴高的答复只有一个,半月内,洛阳狱掾与文无害必须结案。
“大人,此事中不仅有六国之人,还有我大秦子民,如此重罚是否过于严厉?”
洛阳狱掾司马师,文无害则由王谦担任,两人此刻头疼不已,不得不求助于嬴高。
嬴高瞥了二人一眼,沉声道:“秦法昭昭,高悬国门,大秦上下一体同法。”
“国法无二出,触犯国法者,无论六国之民,还是我大秦子民,皆须一视同仁,依法究责。”
嬴高看了司马师二人一眼,顿了顿,道:“二位须知,商君变法以来,秦法是颁给全体国民,而非针对六国之民。”
“大人,法不责众。”
司马师向嬴高恭敬一礼,道:“秦人受山东士商煽动,前往祭奠文信侯并散布谣言,确属违法。”
“然而人数众多,大多盲从,若仅凭此便一概治罪,恐伤国民百姓之心。”
司马师试图借民众之力,让嬴高不要如此肆无忌惮。
毕竟洛阳靠近六国,可谓危机四伏,如今大秦尚未出兵,作为桥头堡的三川郡,稳定为上。
只是他面对的并非长公子扶苏,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法家信徒,以大秦为中心的法家,况且,嬴高已开了杀戒的先例。
在嬴高看来,三川郡作为大秦东进的桥头堡,此刻必须确保团结,一切可疑的,一切隐患都需消除。
而这次正是一个契机!
毕竟历史上,任何重大案件,无不是牺牲众多无辜。
……
念及此,嬴高瞥了司马师一眼,摇头道:“《商君书》有言:杀人不为暴,宽刑不为仁,犯了秦法,自当依法行事。”
“秦法规定:前有功,不减刑;前有善,不亏法。”
说到此处,嬴高对司马师冷笑一声,缓缓道:“你这是打算以一己之力撼动秦法根基吗?”
“请大人明察,卑职绝无此心!”司马师连忙向嬴高恭敬一礼,说道。
他靠嬴高吃饭,动摇秦法根基的罪名,他承受不起,否则,不仅是他,连他的家族也将遭殃……
轻轻拍了拍司马师的肩膀,嬴高忽然一笑,朗声道:“本郡守自然明白司马大人的清白,下去彻查此事吧。”
“遵命。”
面对嬴高的威严与恩惠,年轻的司马师显然不是对手,短暂的交锋后,他只能低头应承。
“公子,如今三川郡内怨气冲天,民众哀鸿遍野,更有传言称公子暴虐,一时间人心惶惶……”
瞥了一眼身旁的铁鹰剑士,嬴高淡然一笑,望向窗外的月色:“这世间,无事不可解。”
“然而,路需步步踏实,当前首要之事,便是举行公祭文信侯的仪式,公祭一毕,百姓自会安分。”
“当然,若有人躁动,本公子手中的宝剑,也不会示弱!”
“但若山东六国挑衅,又该如何应对?”此时,冯劫步入,向嬴高提出了棘手的问题。
“哈哈……”
嬴高朗声一笑,直言道:“此刻大秦内外动荡,人心浮动,六国若此时发难,必能吸引大秦上下所有目光。”
“届时,因文信侯引发的动荡,会在第一时间烟消云散。”
“所以说,此刻六国挑衅,对大秦只有利无弊!”
听罢,王离面色微变,凝视着嬴高,眼中满是惊惧:“所以,你觉得三川郡的三万大军还不够,还想动用灞上大营的十万雄兵?”
“嗯。”
嬴高点头,目光坚定:“若有十万大军在握,本郡守便有攻城略地,建功立业的胆魄。”
……
此言不过是嬴高借势之举。
他心里清楚,秦王政或许会交给他兵符,但绝不会让他出兵攻打山东六国,毕竟大秦尚未做好充分准备。
灭国之战,不动则已,一动便是为了彻底灭亡敌国。
“不过,两国未准备好,战争爆发的可能性不大,但六国使节问责,必定会来。”
说到此处,嬴高看向冯劫,吩咐道:“告诉司马师,凡与吕不韦事件无关的山东六国商人,一个也不能动。”
“同时,对六国大商的密使要重点调查,务必在五日内拿出确凿证据,待六国问责之人到来,大秦将以事实为依据。”
“遵命。”
……
“离兄,今夜传令大军守护郡守府,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来!”冯劫等人离去后,嬴高目光一闪,说道。
“高,你认为会有刺客?”
王离心中一惊,觉得嬴高的担忧纯属多余。这里是大秦疆土,无人敢刺杀秦公子。
嬴高瞥了王离一眼,一字一顿:“以防万一!”
“遵命。”
嬴高深知这世道的疯狂,连刺杀秦王的事都发生了四次,更别说他这个三川郡郡守了。
如今他得罪的人已不少,有人冒险行刺并不奇怪。
此刻,他不会因为面子而让自己置身险境,这次,不仅是王离的郡兵会守护郡守府。
铁鹰剑士也会守在他的寝室外,说到底,嬴高是个特别惜命的人,他害怕自己一事无成就被刺杀。
……
“陛下,老臣有愧于您,有愧于大秦……”咸阳宫外,蒙武面色阴郁,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秦王政。
见秦王政起身,蒙武心情低落,向秦王政深深一躬,道:“老臣原本主张宽恕涉事之人,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老臣惭愧。”
此时,当初同样主张宽宏安抚,以尽快恢复国事正轨的长史王绾,也在一旁面色涨红,一时无言以对。
毕竟大秦的局势越来越混乱,如今的局面,已非安抚所能解决。
“呼……”
秦王政长舒一口气,看着蒙武,问道:“太尉,三川郡情况如何,嬴高是否已抵达洛阳?”
蒙武顾不得羞愧,连忙向秦王政禀告:“启禀陛下,三公子已到三川郡,老臣曾去拜见。”
“三公子认为有陛下在咸阳,不会有大事。同时,他也能肃清三川郡,只是三公子希望借用灞上大营的十万大军兵符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