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雅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好。
如果小姑也是重生,甚至封时宴自己本身就是重生的,那么他们肯定知道,西戎人会打进来。
既然他们不走。
那她去说,就暴露自己是重生的事实。
上辈子,她跟夫君到了京城后,跟贺家没打什么交道。
五叔和六叔都中了进士。
五叔担任的是从二品布政使,六叔是正二品都指挥使,都是有实权的地方大官,没有进入京城官员的圈子里。
她只要好好跟着小姑,跟着阿爹,等五叔和六叔考举后,再谈婚嫁,就能过得不错。
封时宴那个人,不是谁都能巴结得上的。
福祸未知。
上辈子,皇太弟在南征的时候,染上顽疾,药石无医,未必不是他抱着决绝的心,故意拖延病情,才导致药石无医的。
为的,是稳定朝堂。
为的,是不想封时宴对皇上和皇子心怀怨恨。
可上辈子皇太弟可能因为封时宴断臂,无法继承皇位,所以没有了争的心思。
现在,封时宴的胳膊还是好好的,皇太弟未必会在南征时染病不治身亡,几年后,等封时宴能独当一面时,朝堂又是血雨腥风。
小姑却跟封时宴关系颇好。
小姑上辈子,嫁给一个老实忠厚的将领,后来对方战死,她就一直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了。
倒是小姑的孩子,后来跟着六叔建功立业,前途光明。
小姑现在跟封时宴好,舍得上辈子的夫君和孩子?
第二天一早,贺清雅就醒了。
她洗漱好,出了自己的房间,看到在庭院里做操舒展身体的贺秋荻。
见贺清雅走过来,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贺清雅坐到贺秋荻附近的石桌。
“谢谢小姑,我已经好了很多。”
贺清雅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贺秋荻倒了一杯。
“小姑,你喝口水,歇一会儿吧。”
贺秋荻看这架势,知道贺清雅是有话跟她说,便收了动作,坐到贺清雅对面。
等她坐下,贺清雅端着另一杯茶就跪在贺秋荻面前。
“小姑,对不起,是我不该辜负你的良苦用心,跟阿娘回徐家。不该利用清露,偷家里的肥皂配方。更不该……对贺家心怀埋怨。”
贺秋荻皱眉。
“哦,你知道我的什么用心良苦了?”
贺清雅抬头,对上贺秋荻的眼眸,犹豫一番后,才说:“小姑,我知道,最初你进山的时候,我没及时叫住你,让你遇到宴时跟山匪打起来,你受了伤,之后,你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你。而我跟你一样,在春风苑挨打,撞到了头,再醒来时,我还是我,但我也不是原来的那个我。”
贺秋荻沉默。
她是意外。
贺清雅这是在跟她交底,暗示自己是重生的,也以为她也是重生的。
贺秋荻没有反驳,而是接了她手里的茶,让她起来。
“这些话,你跟我说说就成,在外,哪怕是你阿爹和清露,也没乱说,以免多生事端。”
“谢谢小姑提醒。”
贺清雅坐到贺秋荻对面,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才说:“小姑,我们真的要留在岚县吗?不收拾东西,带着大姑一家今天就回石榴村?我知道你看重封时宴,相信他的为人和能力,可他现在只是初出茅庐的新秀,镇守将军又遇刺中毒,他没人带的。现在西戎人一鼓作气气势如虹的过来,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他未必能守得住。”
“你还是着急了。只想着自己不要身陷囹圄。”贺秋荻叹气,说,“既然他明知西戎人会来,也没有退,自然有不会输的把握。我相信他。你大姑父不会丢下父亲和岚县的子民,他不走,你大姑就不会走。”
“佑荣和佑华可以送到石榴村,可谁也不敢保证路上没有危险,倒不如留下来。真到那一步,孩子们可以随大部队一起走,反而安全些。”
看贺秋荻心意已决,贺清雅就没有再劝。
上辈子,大姑和大姑父的确跟着冯县丞一块儿守城身亡。
是冯万里带着侄子和侄女逃到宁远县的。
贺清雅本来想问贺秋荻,是不是认定了封时宴,不要上辈子的夫君和孩子了,但又觉得这是小姑自己的事,轮不到自己来置喙,便聪明的绕过不提。
小姑舍得。
可她呢?
她却对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有些许期待。
做生不如做熟。
嫁给他,她只要保证自己可以顺利生出孩子,就能让那个害她流产,再无生育能力的贱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她为什么要回到那个自己恨了大半辈子的牢笼。
为什么不能像小姑这样跟过往撇清呢。
贺清雅犹豫了。
可她放不下对贱妇的恨意,不让她付出惨重的代价,她是真正的不甘心啊。
姑侄俩沉默无言,喝茶。
贺清露还没起,但经过昨晚的消化,她已经接受了阿爹和阿娘和离的事实。
她不知道,肥皂的配方是贺清雅利用自己才得到的。
既然她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贺秋荻就没跟她明说。
没一会儿,贺宝珠也起来了,她去厨房帮厨娘做早饭,看到贺秋荻和贺清雅都已经起床了,便跟他们俩打招呼。
这时,贺怀璧从外面回来。
一脸气呼呼的模样。
贺秋荻有些诧异:“六哥,这是怎么了?”
贺怀璧一屁股坐到院里的石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我担心西戎人夜袭,昨晚回来后睡不着,就干脆到西城门去找宴时,西戎人倒是没敢来偷袭,却让人送来了一封信,信是这次带兵来西戎大皇子写的,他居然挑衅,说给宴时两天转移百姓,夹着尾巴逃跑的时间。但也期待跟宴时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真是气煞我也。还有,你知不知道,宴时他居然是皇太弟的嫡子,封时宴是世子殿下的真名。如果知道他是世子殿下,我早就劝他暂退宁远县,可西戎大皇子挑衅,他就必须得留在岚县,否则,世人就以为世子是怕西戎的大皇子,才落荒而逃。阳谋,这绝对是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