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广趁着午间片刻的宁静,拨通了杨光的电话,两人简短寒暄后便各自挂断。又约莫十分钟光景,杨光才望见一位满身酒气的司机,腋下夹着两包看似上乘的香烟,踉跄而来,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忧虑。幸而,一句“师傅,您先歇息,我来代驾!”的低语,让他稍感宽慰。
车门应声而开,一名身材魁梧,面带横肉,神色不善的男子赫然立于车前,显然是餐馆的工作人员。杨光记得,先前并未在车上见过此人。
男子走到车门前,粗声大气地喊道:“各位,把饭票都拿出来,凭票上车!”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上车要车票,现在还得有饭票?”那男子闻言,凶相毕露:“你说啥?”
嘀咕声戛然而止,众人深知在外不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区区十五元,不过是日薪罢了,权当破财消灾。
乘客们逐一登车,很快轮到与杨光同座的那位携子大姐。她递上饭票欲上车,却被男子拽住:“两个人,一张票不够,再补一张!”大姐焦急万分:“大哥,求求你!”“谁是你大哥!”男子冷言相对。
“老板,”大姐改口道,“以前路过都是这样,孩子还小,吃不了多少啊!”“孩子大小与我何干,进了我的地盘,就得按人头算。别说三岁,三个月也得掏钱。有能耐你把他塞回去,免费!”男子放肆大笑。
原来,这男子是店主的亲戚,刚从牢里出来不久,不愿吃苦,得知亲戚以此餐馆为幌子,实则收取过路费,便投奔而来。在他眼中,过去的勾当难登大雅之堂,如今既安全又暴利。餐馆每日接待至少二十辆大巴,每车三十人,便是六百人,每人十五元,日入九千,除去成本和司机回扣,净赚五千不在话下。
因此,他决定跟随亲戚,将一生奉献给这份“事业”。他工作热情高涨,誓要让每位途经此地的“顾客”,留下他们的“贡献”。
大姐从未遇此情景,丈夫和父亲在洪城务工,她来自定远市下辖的县城,每年暑假来与丈夫相聚。以往,她知晓乘车需车票加饭票,饭票从八元涨至十五,但对孩子总是网开一面。她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十五元虽不多,却是丈夫辛劳一日的所得,怎可轻易拱手让人?家中尚有两个学龄孩童,农田待施肥,老人需就医,每一分钱都已安排妥当。
“老板,孩子这么小,就算了吧!”杨光已洞悉一切。这种现象在当时并不罕见,但向三岁孩童伸手,未免太过分,近乎明抢。
“你说算了就算?你算老几!”男子早留意到杨光衣着不凡,尤其是他使用手机的模样。若非老板三令五申不可强取豪夺,他早已动手。毕竟,拥有手机者,必是肥羊。
杨光眉头紧锁。司机似醉非醉,催促道:“快上车,别耽误时间!别在门口闹事!”杨光暗笑司机的滑稽,但他明白,指望司机主持公道无异于痴人说梦,司机与店主显然已沆瀣一气。“孩子吃不了东西,这分明是强取豪夺!”杨光据理力争。
“哈哈!”男子仰天大笑,“小子,想英雄救美?人家都能当你妈了!”
“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我们大人吃了饭,给钱无妨,但这孩子,你如此行事,日后还怎么做人?”杨光一边说,一边护送母子上车。
男子见状,非但不恼,反而更怒。与孩子的饭票相比,杨光的挑衅更令他火冒三丈。若不给杨光一个教训,恐怕今后难以维持秩序。
他挥动如砂锅般的大拳,疾风骤雨般袭向杨光,人群惊叫四起。有人未曾料到男子如此暴躁,出手毫无征兆,也有人认为杨光自讨苦吃,与己无关,何必多管闲事?
众人纷纷避让,有的趁机上车。
“咻!”“啪!”“哎哟……”
未及上车的旁观者惊讶地发现,杨光安然无恙,反倒是那凶神恶煞的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汗如雨下,拳头悬在半空,而他袒露的肚皮上,赫然印着一只42码的鞋印。这年轻人何时出的腿?
醉醺醺的司机瞬间清醒,急忙吩咐徒弟:“快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