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家的秘密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井上允子光想到这几个月,恨意都要从眼里冒出来。
她确实后悔。
不后悔杀了相伴游子,只后悔没做好充足的准备!
她从小生活在东京,了解到的富家公子也都是开放的。
哪里知道山里还有这种恐怖的封建社会。
“相伴文慧确实是游子后母。”
这种必要的功课,井上允子还有想到。
“不过,他们夫妻好像不太关心我是谁。”
接下来的案子一早就转移到公安部了。
“他们更多的是拿我去做实验?”
不过具体的,京山允子也不知道。
“没成功吧。毕竟我又没跟爹妈相处过。”
井上允子不懂亲情,更不懂血脉荣誉,所以她根本无法被洗脑、无法被同化。
等降谷零跟诸伏景光偷摸着从警察厅离开后,没一会儿手上就传来了消息。
【to行动组。覆灭相伴家,行动组全部参与。——琴酒】
【to苏格兰。你有别的任务,详细看附件。——北国冬天】
【to波本。你跟我走。——北国冬天】
诸伏景光先回复了南风袖“了解”,后将邮件发给了琴酒,告知自己的不便之处。
然后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降谷零。
“Zero。”
诸伏景光的话语带着高度的不确定。
“你觉得,这次行动是北国冬天的意思,还是那位先生的意思?”
降谷零收起手机,低声问。
“有什么区别?”
离警察厅越远,他越懒散,开始调整状态。
“只能说明,相伴家的东西,远不如他们自己的好用吧。”
诸伏景光看着别扭的降谷零,忍不住笑。
“都是后天的任务,明晚上一起吃饭吧?”
他给南风袖发消息。
【to北国冬天。南风大人,酸菜鱼学会了。——苏格兰】
在月初的时候,萩原研二跟松田阵平就从警察宿舍搬了出来,合租了一套二室一厅。
南风袖接到邮件的时候,正趴在松田跟萩原家的沙发床上玩贪吃蛇。
萩原研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扶着沙发扶手,弯腰低头看人手机。
“什么酸菜鱼?”
“绿川的回礼。”
南风袖起身,差点撞到对方还没穿衣服的胸口。
“明天晚上我回去了。”
他已经在这两人家里住了三天。
主要是因为萩原忙着破案,他被松田阵平拉着打了三天电动。
从一点不会,到宛如开挂,只需要三分钟。
而松田阵平,能拉着他提升自我,提升三天。
“太过分啦——”
萩原研二自然地拉开距离,顺势穿上睡衣。
“hagi好不容易有个休息,你就要走!”
南风袖只好答应他,今晚上跟他通宵。
嗯,也是电动。
所以为什么对找虐这件事乐此不疲呢?这对幼驯染。
-
太宰治是假名,但当所有人都喊他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是真名。
他原来的名字叫做津岛修治。
这件事只有森鸥外跟南风袖知道。
其一,是因为太宰是当着他们的面改的名。
其二……
津岛家一个古老又古板的家族,文学气息浓重,封建强度也不落后。
天使总会被人忌妒,而恶魔总会遭人厌恶。
恰巧,津岛修治是一个既是天使,又是恶魔的孩子。
他并不是那个名为太宰治的操心师,却是其雏形。
所以,津岛修治即便是津岛家唯一的血脉,也无人敢靠近、无人敢交谈。
够了。
他想。
这种日子。
忍受他人恐惧却不得不照顾的日子。
忍受他人自作聪明却不得不假装没看到的日子。
忍受……他人想把想法强加于他,让他为了津岛家努力几十年的日子。
津岛修治想要离开家,并不是十几把锁就能困得住的。
他穿着合身的和服,却没有穿足袋跟木屐,贫弱的身躯一步一拐,但一晚上的时间就失踪在了山林间。
脚上、身上都传来痛楚。
不少人想要带他回去,但津岛修治的刀并没有对准他人。
他只对准了自己。
一刀、两刀,血流成河的时候他痛得神智不清,反而获得了欢愉。
让我离开这个腐朽的世界吧。
津岛修治的愿望仅仅如此。
然而他失败了。
他被一个仅大他3岁的孩子救了下来。
等津岛修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名为森诊所的贫民窟地下医所。
救他的人叫做南风袖,是诊所主人森鸥外的爱徒。
津岛修治从那天起取了假名。
他有一天偷偷回去,找自己自杀的地方。
那里还存留着血迹,跟尸体。
所有来追他的人都被南风袖干脆利落地一刀割喉。
死得毫无痛苦。
太宰治忽然来了兴趣。
南风袖是个医生,也是个在贫民窟里备受荣誉的天才少年医生。
但他从不阻碍太宰自杀。
太宰吞的药是南风没藏起来的,森鸥外只好两人一起骂。
太宰想要试试水里的温度,南风直接把他推下河,帮他一把。
太宰想要上吊,南风还会提前用各种物品尝试那棵树跟绳子的柔韧度,确保不会断。
太宰想要用刀自杀,南风会拿出自己贴身携带的手术刀,递过去。
但是南风也从未放弃过他的生命。
生死弥留之际,南风医生就会伸出手,将他拉回生的一端。
太宰治对其情绪非常复杂。
森鸥外却跟太宰治说道。
“袖只是纵容着身边的一切,试图用这种方式去铭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
太宰治脸色漠然。
“包括你的所作所为吗?”
“当然。”
森鸥外笑得温和。
“因为我是他独一无二的老师。”
南风袖独特的为人处世注定他不会成为第二个森鸥外,但是他的成长永远拥有着森鸥外的影子。
太宰治露出了一丝与他年纪相仿的好奇。
“你怎么捡到那孩子的?”
哪怕南风年纪更大些,太宰也觉得那是个孩子。
就算南风能活一万岁,估计性情也就是个孩子,不会再改了。
“三四岁的时候,从河里。”
森鸥外意味深长。
“跟他捡到你的时候一样,快死了。”
只不过有人是想逃离这个腐朽的世界,有人则是不甘从而过于贪恋这个世界。
所以森鸥外拼尽全力才抢救回一个面冷心热的南风袖。
所以南风袖拼尽全力才抢救回一个会叫会闹的太宰治。
“你来了之后诊所里吵了不少。”
森鸥外叹了口气,不过又笑。
“人多也好,追杀南风的人变少了。”
也是那天,太宰治从森鸥外的言外之意中,领悟到南风袖在这个世界的独特之处。
想要杀了南风的根本不是别人,而是这个世界。
南风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掉,比太宰治容易千倍、万倍。
森鸥外教他的一身医术,本质就是为他自己在使用。
太宰治嫉妒地要死,但又觉得本不该如此。
太宰治当天晚上,邀请南风袖去玩。
南风袖欣然同意,甚至不问去哪里。
然后他被带到了津岛家的老宅。
太宰治一把火,从后院开始一路燃到大门口。
南风袖伴随着他胡乱哼唱的曲调,跳着不伦不类的祭祀舞,帮他从后院杀到大门口。
太宰与南风的相处,正如同这熊熊烈焰,再热烈也有熄灭的那一时日。
特异点的出现带走了南风袖,留下了被主世界交融了记忆的太宰治。
太宰治早就知道,反倒平静。
森鸥外对于弟子的死亡,却略显错愕。
然而,他们三人一切的相处本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首领宰一点都不嫉妒主世界的太宰,一点都不。
不过,他们两个有个共同特点。
挚友早逝啊——
也许南风袖会活在其他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挚友这个身份会被人无限取代。
但太宰治再也见不到南风袖了。
再也不能。
“织田作——”
“不要叫我织田作,我没有理由被敌人这样称呼。”
“……啊。”
是啊,七年来,他们只是敌人啊。
太宰治再不爽,他不会诞生第二个挚友了,因为……计划中,一开始就是敌人。
主世界太宰的记忆太深刻,真的是让人精神错乱。
凭什么啊!
不过如果让主世界的太宰感知,他的南风袖——
不行哦。
不行。
“想开枪的话就开吧。”
首领宰心绪平静了下来,反倒是笑了笑。
“但你若能容许我的任性的话,可以稍微忍耐片刻不在店里开枪吗?除了这里,在哪都可以。”
明明是笑,织田作之助却从里面感觉到了浓郁的、化不开的类似于墨水一样的情绪。
下一秒,你不知道他是会疯着与你同归于尽,还是疯着离开这里。
但对方没有撒谎。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织田作之助听进去了他的提案。
不光如此,他把枪收回了怀里,代表了他其实没有特别想要攻击对方的意图。
但他那样利用芥川,又是这个城市黑暗面的首位。
织田作之助却觉得自己好像只能这样做。
“谢谢。”
首领宰又微微笑了起来,转过身,迈出步子。
“再见了,织田作。”
太宰没再回头。
他走上台阶,消失在织田作之助的视线中。
不用追。
织田作之助想。
他已经消失了。
后来,从芥川龙之介的口中,织田作之助听到了关于首领宰的一些故事。
他又想到首领宰在酒吧的时候,说,另一个世界他们是挚友。
织田作之助不禁叹了口气。
他不是圣人,他其实在太宰说的时候也会去好奇,另一个世界的他是怎么与太宰相处的。
但这个世界他们是敌人,这才是最不争的事实。
一切皆虚妄。
希望港口mafia的首领,最后从虚妄中解脱了。
起码送了他最后一程的,是他真正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