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谁来了?”秦慧芳从身后突然拍了一下两人的肩膀说。
邱鹿鸣早已隐约听到脚踩在鹅卵石上的声音,有了防备,但韩美芬却是实实在在吓了一跳,尤其看清是秦慧芳后,更是像个小兔一样跳起来,离着秦慧芳足有一米多远。
“你怎么来了?”秦慧芳不满地皱眉,“还有,韩美芬,你有完没完啊!当年只是个误会,我歉也道了,礼也赔了,让你扇回来,你不扇,那我就自己扇自己,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想咋地呀?啊?你给我句痛快话,五年了,这事儿能不能翻篇儿?”
韩美芬脸都白了,躲在邱鹿鸣身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邱鹿鸣拉着秦慧芳,“慧芳,这么多人看着呢。再说人跟人是不同的,你是勇敢的雄鹰,她就是胆小的兔子,不是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这才五年,要不你再等五年?哈哈哈。”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邱鹿鸣我就服你,这么肉的人你也能跟她做朋友,别说让她进咱们嘉阳六怪,我就是跟这样的人做邻居都受不了!”秦慧芳白了两人一眼,朝着粮食局人群那边走去,立刻有人迎上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
“要不你还是回家吧!”
韩美芬咬着嘴唇,摇摇头。
“唉!那你干脆坐公安局的船吧。”
韩美芬听了,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好好好。”
“美芬,你是真得练得胆子大一些了,你说你这样,别说出去闯荡,就是结婚了也容易被婆家人欺负啊!你妈都不教你吗?”
韩美芬难过地低下头,摇了摇。
邱鹿鸣还想再说,忽然想起母亲前几天吃饭时说:在家可以畅所欲言,到外面一定要谨言慎行。首先,喜而不言,就是一种教养,也是一种善良。
她刚才就又脱口而出了,也的确为自己有妈妈的教导而自豪。她很清楚,她的自豪她的幸福,对着韩美芬说出来,就是一种残忍。
——你的欢喜,可能是他人的心魔。
于是,平生第一次,她在白兔一样可怜的韩美芬跟前,学会了缄口。
两艘轮船开来,泊在岸边,年轻干警们踩着颤颤巍巍的跳板,往船舱里运送食品、阳伞,邱鹿鸣注意到韩美芬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二哥。
“那,你爸妈给你张罗工作了吗?”她转移了话题。
“嗯,他们说一年比一年难找工作,早知道就让我像你那样,初中毕业参加工作好了。”
“别学我啊,你努努力,争取考出去,哪怕是个中专呢。”邱鹿鸣忽然心中一动,“嗐!你爸肯定给你联系了粮食系统的工作,我瞎操个什么心哪!”
韩美芬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东西都搬上客船,大家开始登船了,韩美芬和她爸说了一声,果然跟着邱鹿鸣坐了公安局这边的船。
说是只许带一个家属,可大多数干警都是带着老婆孩子来的,有的还带了老娘。仅仅邱鹿鸣坐的客船,就至少有七八个老太太。她悄悄跟韩美芬感慨,“怎么全都是老太太,老头都不喜欢出来玩儿吗?”
话音刚落,几个孩子就从她俩中间尖叫着追逐穿过,其中一个还踩了她一脚。
邱鹿鸣吸气揉脚,气道,“你还说呢,这边的小孩一点也不比粮食局那边少!”
韩美芬却很高兴,自从上了船一直在笑。
邱鹿鸣猜她是因为与二哥同船而开心。
低头看水面,客船吃水很深,显然是超载了,但也没人提起,都乐呵呵习以为常。
另一艘船上面的人更多,邱鹿鸣随便扫了一眼,就看到郑伟咧个大嘴在冲她笑,还挥了两下手臂。
“等等我!”岸上有人大叫。
还有人要上船!?
邱鹿鸣朝岸上看,只见一个小少年飞奔而至,跳上马上就抽回去的跳板,噔噔噔就上了船,哐一声落在甲板上,哈哈地笑着,“我上来了!”
“哎?”他眼尖地一下看到邱鹿鸣,像个泥鳅一样挤到她跟前,“你是跟你二哥来的吗?我也跟我二哥来的!”
“你二哥?”
“对啊,我二哥现在在公安局上班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邱鹿鸣还以为谢智是跟哪个干警一起来的,没想到这么快他已经入警了。
“就这十来天,我妈说,公安局领导看到我二哥运动会跑一万米,觉得我二哥身体好,能跑,就给招去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邱鹿鸣为谢智感到高兴,这下他复员就业的事情总算解决了。
谢智从船尾走过来,冷着脸说,“你怎么来了?回家去!”
“我就不!”谢光飞快退了两步,“那个女的都能来,我为啥不能来?”
这话成功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大家都看过来,谢智有些不自在,伸手指了指谢光,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谢光眼神躲避,身体瑟缩,却还是嘴硬地哼了一声。
邱鹿鸣看着谢智转身消失的方向,低声问谢光,“什么女的?”
“我二哥对象啊!”
孩子声音不大,却像个炸雷一样震得邱鹿鸣脑瓜子嗡嗡响,后面谢光又说了什么,她都没听清。
两岸青山相对,树木郁郁葱葱,风景如画。
异国风光近在咫尺,邱鹿鸣却无心观看,二哥来看过她一次,叮嘱她注意安全,她也迷迷糊糊的。
客船到达口岸,韩美芬担忧地使劲扯扯她的胳膊,“鹿鸣,下船了!”
邱鹿鸣这才回过神来,“到了啊?”
嘉阳口岸是去年成立的国家一类口岸,这里离着城区十几公里,建成后,因俄国的原因,一直没有什么正式贸易,如今倒成了嘉阳人民夏日度假消暑的圣地。
口岸大厅里,空空荡荡,没有椅子,也没通电,但丝毫不影响人们玩得开心。
你看,粮食局连小型发电机都带了,音响也带来了。
公安局这边也摆上自带的塑料椅子,支起阳伞和烧烤炉子,啤酒也扔到了江水里镇上了。
日上三竿,人们在细沙滩那边开始游泳,守着江边长大,就没几个不会游泳的。
不一会儿,秦慧芳披着一个大浴巾过来找邱鹿鸣。
邱鹿鸣坐在大厅里,心里正堵得厉害,她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了,一点儿都不想游泳,就想拿起啤酒来,咕咚咕咚喝上几瓶。
“怎么还没换游泳衣啊?”秦慧芳皱着眉头说。
邱鹿鸣有些茫然地抬头,“哦哦,马上就换。”说完拿起泳衣浴巾去了口岸大厅的卫生间,韩美芬也连忙跟了过去。
换了泳衣,两人也披着大浴巾出来。
邱鹿鸣和韩美芬穿的都是那种老式泡泡泳衣,泳衣里面缝了数不清的细皮筋,使得泳衣充满弹性,两根带子在后背交叉到前边,穿过胸前一个布环,再打个结,就可以了,邱鹿鸣觉得,这件泳衣的弹性可以让人从八十斤穿到一百八十斤。
她们的泳衣都是红色的,区别是邱鹿鸣的泳衣上有些小小的白色波点。
秦慧芳的却是新式的弹力面料制作的泳衣,一体而成,不用系带,并且也不像邱鹿鸣两人那样是平角的,那深蓝色的泳衣穿上后显得腿特别长,尤其一下水,衬托得皮肤更加白皙,连邱鹿鸣看着都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