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慧芳也不理他,端起杯子说,“我现在不能喝酒,只能用饮料代替,不好意思啊,让你们见笑了。回头等我卸货了,就好好跟你们喝酒赔罪。”
“好说好说。”杨大伟说。
忽然他腰间的传呼机响了,发出嘀嘀的声音,所有人都看向他。
杨大伟皱眉不耐烦地取下机器,“谁呀?这么烦人!”
拇指在几个按键上按了两下,啧了一声,“老秦我用一下你家电话!”说完也不等秦慧芳回答,就起身去客厅打电话,邱鹿鸣听他拨通了电话,那头有人问他在哪儿呢,几点回家,杨大伟说,“我在哥们家喝酒呢,你们吃,不用等我!”
电话那头又骂他几句:我们早吃完了,谁特么等你,你早点回来,要不没人给你等门!
杨大伟嗯嗯两声,“行,行,我知道了,挂了吧!”
邱鹿鸣忍不住笑,她觉得自从传呼机响了,杨大伟就像换了个人,一下变得高人一等了。
等杨大伟坐回来,鲁家明说,“老杨你咋不买个大哥大呢,那多派头啊!”
“拉倒吧!”杨大伟从兜里拿出烟盒,又在秦慧芳的眼神逼视下揣了回去,“拉倒吧,我爹都没用上大哥大,我能用踏实吗,回头不得让他抢了,还不一定能给我钱。算了,我赚俩钱,手里松快松快就得了。”
“那你这一接到传呼,就满哪儿找电话呗?”鲁家明嘲讽地问。
杨大伟眼睛危险地眯起,盯住鲁家明。
这回,连邱鹿鸣也觉得鲁家明实在没点儿男子汉气概,太抠搜,打个电话而已,何必这样斤斤计较。他这人,真是除了秦慧芳,谁也占不到他一点儿便宜,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还爱占别人的小便宜。
邱鹿鸣皱眉,越发觉得鲁家明实在配不上秦慧芳。
马明君忽然噗嗤一声笑了,“我这刚放假回来,我二姨就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不相看还不行,我不去,她就在我姥姥跟前念叨我妈,说我妈看不起她。”
大家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谁呀?”
“好看吗?”
“有单位吗?”
马明君吃了口大葱炒鸡蛋,“这鸡蛋炒得好,是韩美芬做的吧?”
“我问你相亲对象是谁呢!”杨大伟不满地叫。
“她叫李秀梅。”
“李秀梅?就是比咱们低一届,总披着头发,长得像十六岁花季陈菲儿的那个?”杨大伟声音提高了问。
“上到三十,下到十三,咱嘉阳就没你不知道的女的吧?”马明君啧啧,“就是她,毕业没考出去,也在哈尔滨念自费呢。”
“处处处!必须处!长得多好看啊!”杨大伟撺掇道。
“我操,我相对象你激动个啥啊!”
“她怎么也得有一年半才毕业吧,你得先占上啊!毕业你就帮她安排个工作,然后赶紧结婚!哈哈哈,到时候咱都上你家吃饭去!”
“我这八字没一撇呢,想不到那么 远,话说你那对象处啥样了?毕业就结婚吗?”马明君反问。
“结啥婚,黄了。”杨大伟当时就不笑了,还喝了一口酒。
“又黄了?真是头子了你,你这相中哪个了?又把人小姑娘甩了!”郑伟怼了杨大伟肩头一下,“太不是人了你!不遭报应天理难容,从初中到现在,你处了有五六个了吧!”
“五六个哪够,七八个了。”鲁家明幽幽地补刀。
“唉,谁让咱有魅力呢!”杨大伟不在乎地一笑,“不过我有原则:兔子不吃窝边草!不信你问问老秦老邱,再问问老韩,这么些年,守着美女,我跟她们说过一句过分的话吗,没有吧!有过一次嘚嘚瑟瑟、动手动脚吗?还是没有!哎咱再缺德,咱也不祸祸自己的朋友哥们!”说完举杯跟邱鹿鸣碰了一下,接着又跟秦慧芳、韩美芬碰杯。
鲁家明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今天要不是我请客,我早特么把桌子掫你脸上去了!”
“哈哈哈哈!”杨大伟仰头大笑,“是啊,你那么抠门,哪舍得掫自家桌子啊!”
秦慧芳叹气,“唉,我现在生不得一点儿气,你们俩要是不能好好说话,咱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说到这里,她的情绪忽然腾地就起来了,一拍桌子,筷子都蹦到地板上,“嘎哈呀!还能不能玩儿了!”
杨大伟见势不妙,立即投降,他把杯子一放,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低头大声说,“姑奶奶!我错了!”
鲁家明捋着秦慧芳的后背,“媳妇别生气啊,晚上我给你打洗脚水!”
韩美芬被这俩人逗的噗嗤一声笑了,秦慧芳的嘴角也翘了翘。
马明君忽然问邱鹿鸣,“邱鹿鸣,听说你跟费远航处对象了?”
大家的目光刷地都看了过来。
邱鹿鸣正专心挑小蘑菇丁吃,听到这话,放下筷子,喝了一口饮料,“马明君,今天你承包了话题转移任务是不是?”
“我黔驴技穷,只能把你推出去了。”马明君苦笑,这半小时,他已经三次试图转移话题,避免鲁杨二人发生争吵,但都失败了。
“我没想遮掩,主要是你们都不在嘉阳,在嘉阳的也抓不着人影。我和费远航,已经接触了三个月,现在在通信联系。”
“双方父母都赞成?”马明君扫了一眼郑伟,又问。
“赞成,费校长和我爸妈一样都是知青,他们观念上差不多一致。对了,那年公安局和粮食局去口岸旅游,费远航也去了,我是没什么印象,不过他说,当时是他把我拉上岸的。”
秦慧芳猛地听邱鹿鸣提起口岸这事儿,脸上出现一丝不易觉察的尴尬,又很快隐去。
马明君笑着说,“对对,费远航他妈在尚志派出所上班,那时候还没退休。那个,我听说他是博士?那你们......”
“是,是博士生。”
“......哦,也许真有缘分天定的说法吧,这落水,怎么看都是在给你们牵线呢!
不过,那天咱们郑伟也跳江里救人了呢,可惜啊,老秦老邱现在都名花有主了,他是一个也没捞着啊!”
郑伟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
大家注意到他的反常,秦慧芳佯装生气,一指马明君,“鹿鸣是我救命恩人,你敢拿她开玩笑!不行,你得自罚一杯!”
“罚罚罚,郑伟陪一个!”马明君跟郑伟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酒。
郑伟也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外头天色不知不觉黑透了,几个男生又是划拳又是碰杯的,三个多小时,竟然喝了四斤白酒,这酒可是嘉阳酒厂酿制的小烧,度数已经超过六十度了,这会儿除了郑伟还能勉强靠着椅背,剩下仨,包括东道主鲁家明,已经都趴在桌子上烂醉如泥。
秦慧芳端着一个小盆从外阳台出来,手指上还勾着一个塑料袋。邱鹿鸣接过小盆,见盆里是十来个冻梨,就舀了半瓢凉水,缓上冻梨,秦慧芳又给大家一人一根雪糕。
邱鹿鸣摆手不吃,“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韩美芬也张罗要走。
秦慧芳挽留,“这才刚过八点,再玩儿一会儿吧!”
“不了,我二哥一早下乡出现场去了,今天没人接我,晚回家我妈能骂我三天三夜!”
“可是,他们都喝大了,我...我也整不动他们啊!”
邱鹿鸣挨个后背上拍了一掌,“都起来起来!别睡了!穿好棉袄回家!慧芳要休息了!”
郑伟第一个站起来,结果还没说话,脚一软就瘫在桌子下面了,他试图站起来,却一直没成功,“欸?喝假酒了我!怎么好像都喝脚脖子里去了?”
“这可是存了六年的小烧!甜辣绵软,酒香扑鼻,还不上头,让你们这么牛饮下去,真是白瞎了!”秦慧芳不满地说。
郑伟此时已经坐在地板上睡着了。
“看来今晚他们只能住我家了。”秦慧芳皱眉说,“不过你们俩就不能留下了,影响不好。”
韩美芬连忙说,“我俩自己骑车回去就行,一路都有路灯。”
“这么多人怎么住啊,你家就一张床?”邱鹿鸣问。
“床?有地板就不错了!”秦慧芳把自己结婚的新被从衣橱里拿出来,心疼地说,“我还没盖过呢!妈的,早知道那床被不扔他二姐家门口了,让他们铺那个多好!”
“挨个给他们家打电话吧,让来人接回去。”
“那也行,你们快回家吧,不用管我?”
“你行吗?一个大肚子婆,怎么拉得动四个醉鬼,还是我们帮你把人弄客厅去吧!”
“不用!”秦慧芳把毛巾上浇了凉水,走到鲁家明跟前,“啪”一声,直接糊到鲁家明脸上,鲁家明嗷的一声坐起来,“谁?谁呀?谁他妈泼我一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