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啥事儿了?”邱鹿鸣一把抓住秦慧芳的胳膊。
“别急别急,没有生命危险,我听说是让什么广告牌子给砸了一下。”
邱鹿鸣腾地冲到门口穿鞋,秦慧芳跟在后面,“你就是死鸭子嘴硬,你不说你放下他了吗?”
秦母抱着冰冰从卧室出来,“你这孩子,咋说话呢,人家鹿鸣俩人本来感情就好,那是让家里没正事儿的逼迫,才分开的!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啊!”
“好好好,又是我错了,又是我犯错一百回的一天!”秦慧芳扭头看邱鹿鸣,已经拿起另一只皮靴在穿,就说,“哎你这是急着去北京啊?我听说费远航他妈又去北京了,你这脾气一点就着的,别到时候又跟他妈掐起来,你想着让你三哥陪你去,可别吃亏了!”
邱鹿鸣闻言,忽然泄气,把皮靴放下,又拔下另一只靴子,“不去了。”
去了又怎样,以费母对自己和母亲的成见,她和费远航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
邱鹿鸣露出一个笑脸,拍拍手,对冰冰说,“来!干妈抱抱!”
忽然想起什么,又立即到洗脸架的脸盆里洗洗手,才来到冰冰跟前,“来,干妈抱抱!”
秦慧芳咯咯地笑,“算你这个当干妈的识相!”
冰冰露出四颗小牙,笑眯眯地伸出两只小胳膊,身子冲着邱鹿鸣扑过去,她哎呦一声接住了,抱住柔软的小身体,把脸贴在孩子柔软的头发上,蹭了蹭说,“不去了不去了。”
秦家的窗玻璃很大,红色地板上是大片的阳光,亮堂堂的。
邱鹿鸣坐在沙发上,双手掐着冰冰的腋窝,让她踩着自己的大腿站着,嘴里不停说着,“站儿,站儿,站儿!”
冰冰瞪着纯净的大眼睛看着邱鹿鸣,嘴里咿咿呀呀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两个小脚丫踩得邱鹿鸣大腿生疼。她笑,“冰冰长得真好看!幸亏不像你爸爸!”
“啪!”一只小手拍在了邱鹿鸣的嘴巴上,她顿时闻到一股子带着奶香的臭臭的气味,“咿!”邱鹿鸣连忙拎着孩子交还给秦慧芳,“啊!秦慧芳!你姑娘手刚才抓啥了!”
秦母笑着拿了毛巾过来,轻轻掰开冰冰的小手,给她擦手心,“小孩儿天天攥着手,所以手心就有点臭,都这样。”
秦慧芳哈哈大笑,“你不会以为我姑娘刚才抓粑粑了吧?”
“去你的!”邱鹿鸣翻个白眼。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秦慧芳对秦母抱怨,“光擦有什么用啊,我就说给她洗澡你偏不让!”
“洗什么洗,这几天供暖不好,冰冰洗感冒了咋整?我可告诉你秦慧芳,你们两口子要是敢给冰冰洗澡,信不信我弄死你俩王八羔操的!”
秦慧芳立即缴械投降,坐到邱鹿鸣身边诉苦,“我都不稀得跟她一般见识,天天对我和鲁家明不是打就是骂,我们两口子就跟要饭似的。”
话虽这么说,秦慧芳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秦母又给冰冰擦脚丫,冰冰的小腿一蹬一蹬的,秦母总是抓不住,她就挠着冰冰的脚心说,“小坏蛋,你这个小坏蛋!”
冰冰发出欢快的笑声,手舞足蹈。
秦慧芳靠近邱鹿鸣耳边,“自打生了冰冰,自己也当了妈,我就彻底老实了,一句都不敢跟我家老太太顶嘴。”
秦母也跟邱鹿鸣说,“这俩连饭都吃不上的货,天天捧两本书,要搞什么科学育儿,定点喂奶,定点睡觉,还要天天洗澡,还不让打小包袱!”
“那可是外国人写的书,还挺贵呢!”
“你生的是外国崽子吗,还外国人写的书?写书的生没生过孩子都不一定呢!主席的书才多少钱一本啊,那破玩意敢卖二十多块一本!新华书店一共就卖出去一本,就是你俩大傻子买的!”
邱鹿鸣捂嘴笑个不停。
“咱就说定点喂奶吧,你天天吃的东西不一样,奶水稀稠就不一样,孩子自然饿得时间也不一样,你他妈非得掐着点儿喂,让我外孙儿干瞪眼饿着!你是个人吗你?
还有,天天洗澡!鹿鸣你说,咱孩子又不脏,干嘛天天洗啊!老毛子身上骚,中国人也没味儿啊!
啊,书上让你洗你就洗,你自己没脑子啊,秦慧芳你就是崇洋媚外,你小时候一冬天就洗两回澡,也没见你臭死!”
“那你还把冰冰两手捆起来呢!”
“那是捆吗?是捆吗?那叫包!孩子打个小包袱,就是比散着睡得踏实,也能睡大觉,你就说,冰冰睡得好不好吧?你看着后脑勺睡得型多好!算了,你啥时候晚上带过孩子啊!”秦母把毛巾摔到秦慧芳怀里,“洗洗去!”
“哼!”秦慧芳敢怒不敢言地瞪了母亲一眼,拧哒拧哒去厨房倒热水洗毛巾去了。
秦母抱起冰冰,说,“你妈妈就是浑身臭毛病!是不是啊!”
冰冰咯咯地笑,伸手去抓秦母的嘴巴。
秦母又对一直看着她们笑的邱鹿鸣说,“黄姨说句不该说的,这费远航出了这把事儿啊,确实挺倒霉的,可是呢,也算把你择出来了。”
邱鹿鸣笑了一下,低下头。她宁可被人议论,也不想费远航再有意外。
“以后就没人讲究你了,你呀,现在虽说挺不好受的,可是你笨想啊,要是你俩结婚了,有了孩子了,再让他妈整这么一出,那才是真糟心呢,你说你是忍着还是离婚啊!
所以啊,这事情都是有着一体两面的,以后呢,有合适的就再找个对象,就凭你家的条件和你的工作,啥样的找不着?你呀,以后的日子,全县小姑娘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嗯,也就慧芳能和我拼一拼。”
“对!”秦母哈哈笑,又压低声音说,“你,还想跟他好吗?”
“嗯?”
“你还想跟他好吗?”
“哦。”邱鹿鸣摇摇头,“不可能了。”
“你是个脑子清醒的,不像俺家慧芳,傻啦吧唧的。”
邱鹿鸣心想,以前傻啦吧唧这个词,你们是拿来形容我的吧。
秦母接着说,“慧芳心眼直,把她婆婆和大姑姐都得罪了个遍,自己也不知道,还一门心思跟人过日子呢。我跟你说,这亲娘俩亲兄弟姐妹,都没有隔夜仇,哪说哪了,可这婆家就不一样了,比那外人都不如,屁大的事儿,她都能给你记一辈子!”
邱鹿鸣点点头,深以为然。母亲对两个嫂子总是表扬,轻易不批评,也是这个原因。
“不过老鲁家在慧芳生孩子时,干的那事儿太不地道了,这事儿,我得记恨他们家一辈子!老鲁家葛外头宣扬,说我们家霸道,把他们儿子抢了,呸,我自己俩大儿子,哪个不比她儿子好,稀还抢她儿子!也就慧芳傻,找这么个人家!”
秦母越说越激动。
“又葛背后蛐蛐我呢!”秦慧芳拿着洗干净的毛巾进来,到窗台边晾晒着各色褯子的架子边,把毛巾夹好,还扽了两下,细微的水雾在阳光下迸发开来,隐约有七色光芒闪现,冰冰看到了,小手指着那边啊啊两声。
秦母抱起冰冰,“走!姥姥带冰冰去晒阳阳,咱们不理你那个臭妈妈坏妈妈!她夜里就知道睡大觉,都不给我们好宝吃奶,她是坏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