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噶哈,祸是我自己闯的,跟头是我自己咔的,所以我认!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吃完面我就回家,给我爹妈磕头认错去!以后他妈谁爱说啥说啥,我就过我日子,我还必须越过越好!......背后蛐蛐我管不了,当面讲究可不行,我他妈抽死他!”秦慧芳危险地眯起眼睛,仿佛前面就站着一个说她闲话的人。
“吓我一跳,那你快吃吧。”
秦慧芳毕竟心里有事,只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
郑伟飞快将碗筷收拾下去,秦慧芳拉着邱鹿鸣的手,“你陪我回家吧。”
“行,我送你。”
三人正穿大衣,敲门声响起,马明君和林海英来了,知道秦慧芳要回家,马明君立刻说,“走走,车在楼下。”
一路沉默着,车子到了县委家属区,秦慧芳饭前的豪言壮语都就着面条吃了,这会儿根本不敢下车。
“赶紧地!”邱鹿鸣催她,“这是能躲过去的事儿吗?”
秦慧芳从车上下来,邱鹿鸣将她送到秦家二门上,秦父惊讶地看着女儿,“你咋自己回来了?你妈和冰冰呢?”
“爸!”秦慧芳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邱鹿鸣赶紧转身关上二门,走出了秦家。
上了桑塔纳,四人又在车里等了一会儿,见真没有什么动静,才开走了。
邱鹿鸣忍不住问马明君,“鲁家明和徐振华咋样了?”
“别提了,我赶去粮食宾馆,就我媳妇一人在那跟人结账赔偿呢,杨大伟和付新阳都送媳妇回家了,鲁家明一听宾馆跟他要钱,就说伤口要感染了,必须马上去医院处理处理,他那抠门劲儿你们还不知!徐振华也早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医院了。我估计,这会儿这两家也都得翻天了。”
邱鹿鸣又问,“今天杨大伟咋回事啊?徐振华五年都没跟咱们联系,他怎么还硬拉人来吃饭呢,要不是他一直刺激鲁家明,也不至于这样!”
马明君叹气,“你没听说么,李璐怀孕了,估计是他爸妈逼着他结婚,他没玩够不想结婚,或者压根儿不想跟李璐结婚,情绪有些不稳,还有老鲁最近嘴也贱,惹乎了他好几次,这小心眼子的在街上看到徐振华,就给拉到粮食宾馆去刺激老鲁了,唉,他大概也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吧。”
邱鹿鸣觉得他分析得有道理,身边的林海英,关注的点却不同,她忽然气愤地说,“不想跟人结婚还搞大人家肚子,这不就是流氓吗?马明君,你怎么有这样的朋友?你是不是也好不到哪儿去!”
“别呀,你可冤枉死我了!我是啥样人你还不知道吗,我什么时候冒犯过你吗?”马明君急了,把车停到路边,回头说,“你现在是不是就是那什么,什么婚前恐惧症啊,我跟你发誓,别人我不知道,就我和老郑,还有老邱绝对都是正派人!”
“哼!”
“你别这样啊,人无完人,都这么细究,哪还有什么朋友啊!”
邱鹿鸣叹口气,“你们说,冰冰以后可怎么办啊!”
大家都沉默了。
马明君开动汽车,朝着滨江路开去,“这几年经济虽然发展了,但人的道德准则却降低了,我们邮电局有个班长,今年三十四岁,一个月七八百的工资,不好好过日子,一个礼拜最少去三次歌舞厅!她媳妇管不了他,上礼拜跟他离婚了。”
“是程宇吧?”郑伟问。
“就是他。孩子马上就上初中了,整这么一出!你们知道吗,咱们住的这个小县城,现在不光是有了小姐,还一下冒出一堆第三者,有不少还是机关单位的工作人员。就说现在还没到年底,离婚的人数已经比去年高了十几倍!”
林海英叹气,“在我的记忆里,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个离婚的人,现在好,今年我们农行就有三个离婚的了,还全都是自由恋爱结婚的!”
她忽然悠悠地说,“马明君,如果婚姻是这样脆弱,为什么还要结婚呢!我们还没登记,不如......”
“你放屁!”马明君大吼,又吱嘎一下停车,“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唉,下车了,我看我还是走回家吧。”邱鹿鸣打开车门,下了车。
郑伟也从副驾驶下车,“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前头是我爸诊所,我去那儿。”
“我送你去。反正这车我也坐不成了。”
邱鹿鸣扭头看那对准夫妻还在争执,无奈说,“那就走吧。”
十一月的嘉阳,路上还没什么积雪,也没有西北风,只在路边几棵树根边,有点脏兮兮的雪。
两人并肩慢慢走。郑伟忽然闷闷地说,”今天的事儿,对大家的影响太大了。“
“不怪海英忐忑,换谁都会不踏实的。有句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们会觉得我们七人都是那样的。嘉阳七怪,差不多要结束了。”
“好像一夜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儿!当我知道歌舞厅开业的时候,都愣住了,我妈紧急给我们四个开了个会,不许我们去跳舞。”
“没办法,我们赶上了这个时代。民国十多年开始,流行自由恋爱,许多文人纷纷抛弃家中包办的发妻,娶一个有文化的女大学生,也不知道,那是包办发妻的悲哀,还是女大学生的悲哀......很多时候,人们都是闭着眼睛盲从,‘反正别人都做了,那我也做’!”
“现在是人们封闭太久,对于蜂拥进来的新鲜事物,不管好赖,大家都要尝试一下。”
邱鹿鸣歪头看郑伟,“你不好奇吗,你去过舞厅尝试吗?”
郑伟站住,正色道,“我当然也好奇,也去过舞厅,但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连忙咳嗽一声掩饰,“去过一次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就再没去了。”
邱鹿鸣呵了一声,没说话。
不知不觉就到了诊所门口,邱鹿鸣对他挥挥手,“我到了,谢谢你送我。”
进了诊所,父亲正给一个老太太号脉,眼皮都没抬一下,邱鹿鸣知道父亲给人看病一向专注,也不打搅他,悄悄走到窗边,往外看。
只见郑伟还站在街上,他微微向右侧歪着脑袋,沮丧又迷茫地看着诊所的大门。
“你这是气阴两虚了,所以心悸气短,是不是夜里觉得五心烦热,手里总想摸点凉东西,想吃西瓜冻梨,一到一两点钟就醒,一身的汗?”
“对对对!”
“别害怕,不是啥大事儿,我给你开三副药先喝着,喝完再来号号脉。”
邱鹿鸣回头,只见父亲正提笔刷刷写着方子,老太太伸着脖子看,一脸的信任和安心。
邱鹿鸣转头再看窗外,发现郑伟已经不见了。
她一向标榜自己最注重灵魂共通,容貌和家世都在其次,其实她心里清楚自己,最是看脸的。
比如,当她发现郑伟长得有点像苗侨伟后,就有点关注他了。
邱鹿鸣拍拍脑门,让自己清醒一些,忽然就听诊所大门一响,走进来一个大高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