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石板路上。
一辆牛车慢悠悠地前行着,车上装满了猎物,其中还有一头硕大的野猪。在靠前的位置,放着几个背篓,上面盖着野草,让人难以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随着摇摇晃晃间,牛车驶入了遥江镇。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陈宛白注意到有几个摊位在卖香烛纸钱。
她有些好奇,转头问万朝贵:“万叔叔,是不是快到中元节了呀?”
万朝贵点点头:“是啊,明天就是中元节了。前两日下雨,我们没来镇上。今日里我也是要买些回去祭祖的。”
陈宛白想起了自己那可怜的便宜爹,料想陈家肯定舍不得花钱给他烧纸。她打定主意,待会儿也买一些,明日去给便宜爹烧点。
正当她陷入遐想时,牛车停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冯记食铺门口。
“万大哥,今日收获颇丰啊!”小耗子远远地就看到了万朝贵牛车上的野猪,牛车一停,他便兴奋地喊了起来。
万朝贵笑呵呵地跳下了牛车,和小耗子寒暄了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说,拉着牛车朝后院走去。
街角处,陈元修目光紧盯着跟随牛车拐进一旁巷子的陈宛白,觉得十分眼熟。但是等他想要看仔细的时候,人已经进了巷子,消失在视线中,又让他觉得不敢确定了。
今日,周老婆子给了陈大松一些银钱,交待他到镇上买些香烛纸钱。
陈大松想着顺便带上陈元修,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一些活儿干。
一头野猪大约两百斤,竟然卖得了十两银子。
陈宛白望着自己手中为数不多的几钱银子,心中涌起一片凄凉。
看来她还是得好好学习一下打猎,不然的话,要到何时才能赚到那么多的银子啊。
离开了食铺,万朝贵赶着牛车,陈宛白坐在车上,一同朝着寿材铺的方向走去。
中元节的前夕,镇上的寿材铺格外繁忙。
老远就看见了店铺外,不少人进进出出,颇为热闹。
这是一家占据了两间门面的店铺。
一侧的门面,门板拆下了一半,露出了里面一排排黑漆漆的棺材。阳光透过门板的缝隙,洒在棺材上,显得没有那么的阴森。
另一侧的门面则完全敞开了,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活、香烛和纸钱。
纸活的种类繁多,有纸扎的房屋、车马、仆人等,它们栩栩如生。
香烛整齐地码放在货架上,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吸引着过往的行人。
纸钱则堆叠得整整齐齐,金黄一片,给人一种富贵的感觉。
店铺内,小伙计们忙碌地穿梭在货架和客人之间。
他们或帮客人挑选合适的纸活,或解释各种香烛的用途,或熟练地包扎着客人选购的商品。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为每一位客人提供着周到的服务。
万朝贵和陈宛白老远的就下了牛车,将牛车拴在了街边的树上,步行到了寿材铺子。
等陈宛白回到家时,朱氏正倚在院门上嗑着瓜子。
“哟,四丫回来了?”
陈宛白见她挡在院门前,眉头微皱,有些不太高兴。
“大伯娘可晓得什么人喜欢倚门?”
朱氏怎会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顿时有些恼怒。
她本想张嘴骂陈宛白几句,可又想起赵癞子说过这疯丫头拿着柴刀砍他的事,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有些忌惮。
自古以来,家训中就有教导晚辈“站不倚门,话不高声”的规矩。
且还有云“倚门卖笑”一说,说的是妓女或歌女的生活,意指她们靠在门边以卖笑为生。
看着天色还早,朱氏决定还是去村里转几圈,找几个妇人唠唠嗑会更有意思。
瓜子一收,腰身一扭,抬脚便迈出了院子。
等朱氏离开了院门,陈宛白这才进门。
“你竟然买这么多香烛纸钱?”
朱氏仗着自己个头高,伸手拿开了盖在背篓最上面的树叶。
当她看到里面还有金钱纸和香烛时,不禁惊讶道:“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要知道,普通人家最多就是买些粗糙的黄纸钱,更有那家中没钱的人家,直接就是烧一些树叶、稻草来替代。
“怎么?大伯娘也想要?等你死了,我就给你烧。不知大伯娘何时需要?”
陈宛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朱氏,吓得朱氏以为陈宛白即刻就要送她下去,吓得撒腿就跑。
朱氏跑了没几步路,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回头张望。此时,陈宛白已经进了院子,看不见身影。
她心里有些懊悔,自己堂堂一个大人,居然还害怕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这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朱氏站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儿,这四丫到底是哪里来的银钱?难道是柳氏给的?
那该死的柳氏,之前还口口声声说陈大安没给她钱,哭天抢地的,敢情都是在骗人啊。
朱氏越想越气,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看柳氏把钱都藏在哪了。这可是老陈家的银钱,就该自己几个儿子们花,怎么能给那些赔钱货和外人花呢。
一想到陈大安留下的大笔银钱就要归自己了,朱氏的脸上立刻乐开了花,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招手。
......
次日,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笼罩着,透不过一丝阳光,让人感到格外压抑。
今日是中元节,陈家的男人并未像往常那般去地里劳作。按照惯例,他们需前往祖坟祭拜先祖。
由于祭祀的传统规定,只有男人可以前往祖坟,而女人是不被允许去祖坟的,除非死了。
天刚拂晓,周老婆子就忙碌了起来。她一直骂骂咧咧地张罗起祭祖的诸项事宜。
自陈宛白发疯后,柳氏几乎不做事了。丁氏又得保胎,不能干重活。周老婆子的脾气那是越发的大起来了,她对朱氏更是横竖看不顺眼,越来越嫌弃。
待到所有物品准备齐全,除了尚且年幼的陈宝宇,陈家所有男子便提着装满祭品的竹篮、扛着锄头,朝祖坟的方向出发了。
听着众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陈宛白转头望向坐在床上、神情萎靡、眼神空洞的柳氏。
她开口说道:“娘,他们都去祭祖了。”
柳氏仿若未闻,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们肯定不会去祭拜爹的。没人去祭拜爹,他一个人在下面会不会孤单?”
直到这时,柳氏才回过神来,又无奈地叹气道:“我们怎么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