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国公府大殿之上,秦二爷坐定之后没等他说话,罗霄从自己的位子出来整衣正襟掸尘理发,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之后恭恭敬敬对着秦二爷拜伏于地。
“伯父在上,小侄罗霄恭祝伯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嘴里说着他恭恭敬敬拜了四拜,这下除了秦二爷殿上君臣全都脸色变的凝重了。
四拜之礼是如今汉族最隆重的礼仪了,寻常见父母长辈只不过是一拜,顶多就是再拜而已。即便是大朝会时,人臣对于君主也只不过是一拜一叩首即可,用孟子的话曰,就是以君命将之,再拜稽首而受。
即便是祭天也不过只是两拜。夫郊天祀地止于再拜,其礼至重,尚不可加。即便是夫妻结婚的人生大事,也只不过是三拜而止无以复加。
不论别的,就凭今日里罗霄当着皇帝君臣等对秦二爷行了四拜之礼这一条,秦二爷就稳稳的能被定写进史书里了!
上一位因为四拜礼被写进史书的还是苏秦的大嫂呢,苏秦拜相之后路过洛阳,他那位不给他做饭的嫂嫂四拜迎接,一拜再拜表示感谢,三拜表示忏悔,四拜希望能得到原谅与恩赏。
苏秦的嫂子那样的人都能给写进历史,今日罗霄当众给秦二爷四拜着实吸引眼球出乎意料,旁边一直跟着皇帝的起居郎已经把这事忠实的记录在皇帝的起居录里了。
秦二爷见这个便宜大侄子如此隆重拜见自己很感动,下位伸手搀扶着连声道:“起来,快起来,我儿何故行此重礼,太甚,太甚矣。”
罗霄笑道:“一拜是礼,二拜是亲,三拜是恩,四拜是敬。小侄到的长安听人说了,大唐对我罗家不公,满朝文武唯伯父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进宫为我罗门仗义执言。之后又不理恶人污蔑花费重金留养家母与幼妹,如此天高地厚之恩不敢言谢唯能一拜。
再者伯父高洁开爽品性自香,怀仁君子义气千秋,不以贫贱为移不以病幼相弃,这仁义二字可为小侄一生楷模,自当礼敬之。”
秦二爷连连摆手道:“如此却是见外了,我与你父兄弟也,今他仙去,照顾其妻儿乃是为伯份内之事,当不得你如此隆重。”
“当得地,当得地。”
“欸,当不得、当不得。”
“当得地,当得地。”
“当不得、当不得。”
上面二陛下看着二人在那儿表演伯侄情深鼻子都快气歪了,同样是人差距怎么那么大涅!你们这是在干嘛?麻烦你们抬抬眼往上看看,朕还在这儿坐着呐,你们当着和尚骂贼秃合适吗?要不朕把脸伸过去让你们伯侄两个直接抽算啦!
见两人演起来没完皇帝忍不住道:“行啦、行啦,当得当不得这礼已经见过了还说他做甚!翼国公不会让朕与诸卿在这儿干坐着吧!”
秦二爷连忙起身告罪,亲自指挥仆从献上茶点,随后又命人去安排酒宴。
等到忙活完了秦二爷这才假模假式的拉下脸来训斥罗霄。
“适方才为伯见你在府门外胡作非为,你这孽障怎么回事,怎地好端端与两位叔伯戏耍起来啦,还懂不懂长幼尊卑啦。”
罗霄冲秦二爷暗挑大指,罢了哇,谁说秦二爷只马上功夫厉害,看看,人老奸马老滑百年的兔子没人拿,看来老伯父这是在朝堂打滚也学会话术了,在这帮老油子里浸的也变的油滑机变起来了。
就拿刚才来说,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都要玩命了,可他老人家嘴里却成了游戏玩笑之事,这话术水平,直得给个A+。
本来罗霄应该顺坡下驴,奈何他此番就是准备打皇帝的脸的,故此他作一脸无奈状道:“好教伯父得知,事情都是因为李世民还有他手下那帮小趴菜引起的,若不是他……”
“住口!混账东西,陛下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罗霄一脸不解状:“咦,为什么不能叫?小侄这一路之上行程数万里,遇到的帝王国君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罗马的君主赫拉克名字我叫的,阿拉伯的先知默大先生名讳我也叫的,波斯国主、突厥可汗,月氏头子、高昌国王等等等等,他们的名字我也叫的。便是西方诸神里的上天、宙斯的名讳也是能叫的,因何李世民的名字叫不得,难道他的名字取来不是让人叫的吗?如果名字取来不是让人叫的,那他取名字干吗?”
一听此言秦二爷颇感诧异地看着罗霄,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呀,这路子可真够野的呀!
莱国公杜如晦此时解释道:“殿下岂不闻为尊者讳、为贤者讳,礼也。于公陛下乃天下之主,于私他是殿下的义父,你直呼其名岂非不忠不孝耶?”
罗霄神棍上身,一脸神圣地曰道:“南来北往走西东,看见浮生总是空。天也空来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日也空来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田也空来地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君也空来臣也空,君臣不过笑谈中。父也空来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所以说,人生浮若梦,万般皆是空,皇帝是空,臣子是空,贫道是空,诸公是空,狗屎是空,世民是空,世民狗屎皆是虚影,身本无物何况于名?贫道早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形中,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论于贫道皆是梦幻,尽是泡影,便如云烟过眼南柯一梦终。”
等到罗霄白话完了再看,席间诸如萧瑀、裴寂等人拈髯频频点头若有所得,而诸如李淳风、傅奕等则直皱眉头,总觉着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冒似跟道门的经义不搭噶,冒似跟佛家的某些寂灭理论如出一辙。眼前这家伙到底是道还是僧啊?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被罗霄给忽悠进去了,比如丘行恭这样的猛士,他们弄不明白什么空不空的,反正只要肚子不空其他的爱空不空。
还有房杜长孙这样的智者和心硬如铁的也不会受罗霄的蛊惑。
就拿杜如晦来说,他听完罗霄顿忽悠很想上去抽他,这特么明显就是偷换概念啊!老子这里跟你讲君臣大义,你跟我讲人生的意义。就像我问你什么叫阳春白雪呢,你丫呢抛开论点不叙述跟我聊雪花的成份与分子构成,这特么能聊到一块儿去了才怪呢。
于是乎,杜如晦咳了一声说道:“殿下何必故左右而言他,臣说的乃是为人臣为人子者的礼仪廉耻,殿下却与臣谈玄论道说什么万法诸空,莫非殿下还在老仙家那里学了纵横家的诡辩之道吗!”
罗霄心说哎哟嘿没忽悠住,果然不愧是房谋杜断的杜断!这老家伙还真不好摆好弄。见杜如晦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他顿时面露不悦地再次巧妙的避开杜如晦的问题,抓住他对自己的称呼问道:“适方才这位先生一而再,再而三的称我殿下,但不知这殿下二次阁下是从哪儿给我论的呀!”
见罗霄问这个问题杜如晦一脸诧异:“怎么,莫非殿下真的失忆了?”
“贫道我出家人从不打诳语。”嘴上说着罗霄心中加了句,只是爱说瞎话。
“殿下既然失忆了,又怎的能识的翼国公,莫非你二人之前见过面?”
杜如晦刚才一直在暗暗观察,他发现秦二爷见到突然出现的罗霄之时脸上全都是喜色与欣慰,全没有半点惊讶,这下他觉着不太对劲儿。
更不对劲儿的是,秦二爷竟然一眼就认出罗霄来了。要知道他们可是五年没见面了,就算是再相熟的两个这突然之间见了面也应该得先愣一下回忆一下,更何况罗霄如今的样貌与五年前相比还是有变化的。但是秦二爷没有,他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罗家子会在此时回来一样。
罗霄心说这家伙心眼真多,这点儿把柄他都抓住了。当下正色道:“我与秦伯父虽是头一次见面,但是我一看到他就感觉无比亲切,直觉告诉我这就是秦伯父,并非是我二人之前见过面。”
随后罗霄一脸不耐烦地道:“别说没用的,你说说这殿下打哪儿论的?”
杜如晦咳嗽了下曰:“提起此事说来话长,想当年令尊士信公于洺水城为国捐躯,陛下花重金赎回其尸亲设灵堂令三军祭奠,就是在令尊灵前,陛下怜你孤苦无依大发恻隐之心,收你为螟蛉义子。此事翼国公、邢国公、宿国公等都有见证。”
罗霄看了眼秦二爷,“伯父,是这样吗?”
二爷嘴角抽了抽略加犹豫后忙冲他点点头:“确有此事。”
见了秦二爷的微表情罗霄心说看来这事儿不是像那个家伙说的那么轻巧简单。他皱着眉头沉吟不语,上头二陛下见之很是不爽,把脸拉到比驴稍微短一点点哼了声:“怎么,当朕的义子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
罗霄也没惯着皇帝,咂摸着嘴道:“这可是陛下自己说的。相信这个世界上只要脑袋里没有灌满水的,但凡还有点儿智商的,都不会愿意当皇帝的干儿子,谁人不知天家最是无情,
亲儿子都是说舍就舍说弃就弃何况是干儿子啦,这所谓的义子怕就是用来给皇帝背黑锅当箭头最后还要拉出来当鸡杀的吧。”
他这话说的虽然不好听,但是众人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皇家确实没什么亲情,义子这玩意儿貌似就是这么个用法。尤其在皇帝眼里,任何人都是他的统治工具,为了皇室与统治任何人他都可以舍弃,甭说干儿子,亲儿子照样坑。秦始皇的爸爸还有晋文公等,这些赫赫有名的人君当初可都是在别国当过人质的,只不过他们命好没让人给切片凉晒罢了。
就在众人沉默无语之时,罗霄突然又来了句:“再者说了,皇帝陛下的儿子可是不少,人多了乱鸡多了不下蛋,儿子多了难免明争暗斗,到时候这个义子稍有不甚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毕竟为了那个皇位屠兄宰弟父子相残都是轻的,弄死个所谓的义子更是如捏死个蚂蚁一般。所以啊,这个义子之……”
“住口!竖子好大的狗胆!有话你尽管明说用不着指桑骂槐,朕还不蠢!”没等罗霄话说完,皇帝陛下一拍桌子就喝断了他。
此时罗霄先是一愣随之一激灵,心说坏了,我光顾总结历史忘了李二这家伙自己就是屠兄宰弟的主儿。眼看皇帝恼了罗霄不由皱了下眉头,他倒不怕这个狗皇帝,毕竟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唐不留爷就去新大陆。
他虽然不怕但是这是在秦二爷家里,不能给人家招灾惹祸呀,那自己结的因果可就大啦。想到这里看看两太阳冒火七窃生烟的唐二世罗霄转珠一转计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