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川和陈雪有说有笑,那情形如此欢乐融洽,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二人是一对恋人。就快他们要到达目的地时,刘娜跟刘蓓刚巧从不远处开车经过。俩人上午去了趟教育局,给韩宇咨询转学事宜。刘蓓忽然朝着马路对面人行道的方向大声尖叫起来:“姐,你快看那儿是不是姐夫?”
刘娜顺着她的目光,果然看到了韩世川,也看到了跟他有说有笑的陈雪。
“姐夫今天不应该在上班吗?怎么会有空出来溜达。”刘蓓将车停在路边,刹那间就像想起了多么吓人的事,“姐,姐夫该不会、不会背着你跟别的女人……”刘娜盯着他们二人进了饭馆,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讪笑道:“别胡思乱想,你姐夫不是那种人。请异性朋友吃个饭很正常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刘蓓却说:“但你看他们俩刚才那亲密劲儿,像是普通朋友关系吗?从医院来这边,距离不近呢。姐夫可真有时间和闲心。”刘娜让她开车回家,她却说:“不行,我得给他打个电话,到底有没有问题,一试就出来了。”
刘娜还没来得及阻止,刘蓓已经将电话拨了出去。韩世川和陈雪刚坐下,正在点菜,看见刘蓓打电话过来,于是起身出门后才接听:“怎么啦?”刘蓓看着刘娜,问他在什么地方。
“吃饭呢。”韩世川道,“有事?”刘蓓接着说:“我在医院看个朋友,有点事想找你帮忙。你要在医院的话,这就上来找你。”韩世川愣了愣,道:“我在外面跟朋友吃饭呢,得要一会儿才回。你要不急的话,晚上回来说?”
“跟谁吃饭呀姐夫?男的还是女的?大中午的外面这么热,肯定是陪女的吃饭,姐知道吗?”刘蓓在说这话时,声音里充满了调侃。韩世川笑道:“别闹了,那边等我吃饭呢。手机快没电了,先挂了啊。”
刘蓓听见他挂了电话,于是冲刘娜做了个怪相。刘娜不以为然,催促道:“开车吧大小姐。”刘蓓不悦地说:“你就真不担心姐夫?”刘娜说:“有什么可担心的,跑这么远过来吃饭,八成是当年大学时候的同学回来了,请人家吃个饭再正常不过了。”
“你们俩不是校园恋情吗?如果真是同学,你应该也认识吧。”刘蓓开着车,嘴里还停不下来,“姐,这种事一定得扼杀在萌芽状态,否则会酿成大错。”
刘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跟晓斌现在没事了吧?”刘蓓听她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不免哀叹道:“我们俩姐妹,怎么都这么命苦。当初选择另一半时,都算是瞎了眼。”
“又胡说。”刘娜责怪道,“世川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还是多操心操心晓斌吧。”刘蓓一听她提起王晓斌,目光立马变得阴沉下来,许久没吱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姐,上次晓斌我们去的那家农家乐,你还记得吧?”
刘娜心里咯噔跳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问道:“你后来又去过了吧?有没有查到什么?”刘蓓似乎有些惊讶,但随即又无奈笑道:“你都看出来了?”刘娜说:“瞎子都看得出来,晓斌跟那个周总关系不简单。”
“是啊,王晓斌现在撒谎的技术越来越差了。”刘蓓那次回去之后,脑海里时不时地浮现出农家乐的那个周总,总觉得她跟王晓斌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于是几天后又叫上几个朋友特意去了一趟,表面吃饭,实则是为了一探虚实。
那天,刘蓓特意化了妆,还改了个发型,谁知还是被周总一眼就认了出来。周总依然无比热情,将她待如上宾,安排了最好的包厢,并亲自陪同点菜。
“周总,您眼力劲儿可真好。我今天这副打扮,有朋友第一眼都差点没认出来。”刘蓓故意这样说,谁知周总四两拨千斤,十分轻巧地说:“服务行业,没有点眼力劲儿可不行。过目不忘是最基本的本事。别说你是跟晓斌一块儿来的,就算是……不好意思,习惯了。王副部长工作之外不让人称呼他官职。”
刘蓓表面装作云淡风轻,内心却泛起涟漪,本来想说她“晓斌晓斌的叫的太亲热了”,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周总有心了。我们家晓斌毕竟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是要多注意形象,免得被人抓到把柄,到时候被穿小鞋就不值当了。”
“是是。以后你有空常来,也不要叫我周总,多生分呀。我叫周欢,以后你叫我名字就行。”周总拉着她的手,“我应该比你大,你要是不嫌弃,叫我欢姐也行。很多客人跟我熟了,也这么叫。”
刘蓓事后仔细一想,才觉得周欢当着她面称呼王晓斌叫晓斌,不仅仅是习惯。刘娜听她如此一说,深沉地说道:“这个叫周欢的女人不简单啊,你得多长个心眼儿,别被晓斌的甜言蜜语给骗了。”
“我还能怎么办?上次的事我原谅了他,要是再实锤,我们俩指定就过不下去了。姐,跟你说句心里话,我不怕离婚,只是觉得俩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分开的话,会留下太多遗憾和回忆……”刘蓓眼眶红了,扭过脸去不敢让刘娜看到。
从小到大,刘娜很少见她哭过,这会儿见她满脸凄然,心里也隐隐一痛,安慰她不要想太多:“有些事情啊,如果不逼自己一把,你就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能量。”
“可是姐,我真的很怕失去这段感情。要是没有了晓斌,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以后的生活。”刘蓓常常在想,要是有一天真的跟王晓斌离了,将来或许还会再婚,当另一个陌生男人闯入自己的生活时,她该如何将王晓斌的身影和痕迹,以及味道彻底赶出自己的生命?
刘娜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所关注的点在于当下:“蓓蓓,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不用太悲观。或许晓斌跟那个周欢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要不然晓斌怎么会把一家人都带过去吃饭?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刘蓓恢复了正常表情,“这种事,按理说应该努力瞒着才对。他又不傻,怎么会这么的明目张胆?”
“所以啊,先不要着急,等有了确凿证据……”刘娜话没说完,突然脑子里嗡嗡作响,顿觉天旋地转,胸口处涌起一股巨痛。她整个人前倾,几乎趴在车上,从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叫声。
刘蓓被吓得半死,可这个路段又不能停车,只好边开车边问她怎么了。刘娜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刘蓓心脏怦怦乱跳,脚下也几乎不听使唤,差点就撞上前面的车。她努力调整好情绪,压抑着声音说:“姐,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韩世川和陈雪喝着啤酒,品尝着可口的饭菜,聊着大学时光,分享着人生履历,气氛十分温馨。
“你说人生是不是太奇妙,大学期间,我跟你虽然也认识,但没说过几句话吧?”韩世川感慨道,“没想到大学毕业这么多年后,竟然又见面了,而且还是在遥远的巴山镇。”
“这不就是缘分嘛。”陈雪笑了笑,“这些年,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认识的人,就算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即使每天擦肩而过,兴许也认不出来彼此。可有些人,就算相隔十万八千里,如果老天爷非要让他们见面,也会想尽办法让他们见上。”
韩世川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像你跟沈浩一样,上学时估计全校没一个人会把你们俩凑成一对,没想到毕业后竟然结婚了。这就不仅仅叫缘分,而是良缘了。”
陈雪不想再提她那段过去的感情,又将话题转移到了他身上:“你老婆叫……刘娜对吧?我不记得上学那会儿是不是见过她,哪天叫她出来一块儿吃个饭,咱们来个校友聚会呗。”
“就我们仨呀?”韩世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叫什么聚会。老丈人前不久刚走,刘娜这段日子几乎都陪着她妈。这样吧,我回去问问她的意思。”
“这样啊,那算了吧,下次。什么时候你们回巴山镇,我们再聚。”陈雪举起了酒杯,“我跟你说的那事儿,你认真考虑一下。”韩世川不解地问:“什么事?”她说:“工作的事呀。等你回了巴山镇,不仅工作舒心,离家又近,保证工作一段时间后,你会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有这么厉害吗?”韩世川轻笑道,“看来你打算留在那边了?”她一本正经地说:“还在考虑之中,反正一个人也是无牵无挂,在哪儿都一样。我虽然是挂职,但县里的分管领导和医院领导已经不止一次跟我谈话,如果想留下来,会给我最便利的条件和最大的发展空间。”
刘蓓以最快的速度将刘娜送到了离她们最近的宜江市第二人民医院,缴了费,办理了住院手续,这才感觉浑身无力,像被掏空了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应当给韩世川打个电话,可竟然显示关机,怎么也打不通。
在那一瞬间,她想起来医院之前,曾在途中看到的韩世川和一个女人有说有笑的情景,不禁怒火中烧,若是他此时正站在面前,她定然会忍不住一巴掌扇过去。
此刻,她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感笼罩,突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依靠谁。她想起丈夫王晓斌,自然而然又想起周欢,以及那次抓到王晓斌出轨的情形,不由得一阵恶心。
大约半个小时后,医生把她叫去了办公室,问她是患者什么人。她从医生脸上看到了凝重的表情,不由得一阵紧张,忙说道:“我是她亲妹妹。医生,我姐她到底怎么了?”
这位医生大约五十岁上下,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他一边在纸上飞速写着什么,一边问她:“患者之前有过异常情况吗?比如说跟今天一样突然晕倒。”
刘蓓不知道,也不曾听说。医生收笔,将刚刚写字的纸张递给她说:“目前也只是初步诊断,还需要做几个检查,才能最终确定病情。”
“医生,我姐她到底患了什么病?”刘蓓追问,“您放心,我能挺住。”医生沉吟道:“经过初步检查,怀疑是乳腺癌。”刘蓓还以为自己听错,当她明白过来时,眼前一阵恍惚,几乎站立不稳。
“别激动,别紧张,还要作进一步检查才能最终确诊。”医生慌忙起身将她搀扶着坐下,“乳腺癌也分良性和恶性,如果是良性的,经过治疗就没事了。万一是恶性的,也能通过手术治疗,存活率还是比较高的。”
刘蓓跌跌撞撞地来到病房,看到病床上的刘娜,心里难受不已。可她怕刘娜担心,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问道:“姐,好点了吗?”
刘娜刚醒过来,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她微微点了点头,打算坐起来,但被刘蓓按住说:“姐,你别动。医生刚才说、说你最近太累了,身体的某些指标有点不正常,还需要作进一步检查。”
“不就是累了吗?哪里还要检查。没事了,回家吧。”刘娜说着又想要起身,刘蓓坐在床上,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终于还是没忍住,泪水断了线似的哗哗地打湿了脸庞。
刘娜惊讶不已,又笑着问道:“怎么了蓓蓓,姐又没什么事,看把你心疼成这样。”刘蓓几乎没忍住跟她说了实话,可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情感,抹去泪水说:“姐,听医生的吧,再做个检查,咱们就回家。”
“你是不是听医生说过什么了?”刘娜盯着她的眼睛,她心里藏着事,面对刘娜咄咄逼人的目光,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别过脸去,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刘娜没再追问,也将目光转移到了窗口方向,望着窗外炽热的阳光,葱茏的绿树,缓缓说道:“其实,一个月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自己患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