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沉和的声音传来,不容置疑。林晓云停下,回过头。发现他已经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
老算命先生看向林晓云
“你会成为一个精神图腾,一个被人传颂的人。但在此之前,你会经历一些事情。”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牌子出神,少实看着他,正要上前探问。忽觉老人全身不住抖动,牙齿打颤。一丝惧意涌上心头,陆少实横过一步将林晓云护在身后。微意沉凝,一手做护心诀抵在腰间胸前。他紧紧盯着眼前的算命老者,眼前人凝神垂目,久久不言。
忽然他睁开眼,急速伸手,少实正待发作,却见他抓回桌前的符牌,全然不顾身外。陆少实收回掌,幸好并没有被发现,他发觉面前这人整个大变,方才的老叟样子瞬间消失,眉毛增长,发根微张。紧紧皱眉,在笔下画下各种符式,如进入虚静癫狂一般。
半响,他落下笔,
“林中有鹿,陆中有林,有趣啊有趣”
一道电流击过少实,他没有回头。因为就在刚刚, 他感觉到,身边的晓云整个人震了一下。
他说完,颤抖的双手从身旁的小木箱中取出了两个物件——一根发带,一块石头。老人抿嘴,严肃的望着物件。随后颤颤巍巍走上两步,笑呵呵地把它们递给分别递给少实和晓云
“小伙子,给你姑娘戴上吧”
少实恍然惊醒般点点头,转过身面对晓云,后者眼中微动的光芒。
少实为晓云戴上发带后,老人正看着他
“少侠,老夫还有几句话,要单独留给姑娘”
少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晓云,点点头。退到一边。
远处,少实看着老头和林晓云面对站着,老人交给她一个物事,很郑重地在给她说什么,晓云听到一处惊抬头,郑重点头。少实在远处偷偷瞄一眼,他看清了,是一个锦囊。
两人离开算命铺子,走在街上,方才发生的事陆少实也没想到。他偏头看向晓云,看着她一步一步晃着小包走,似乎有心事
“你不舒服吗”
“我还好”
“我们,是再转一转,还是回去?”
林晓云抬起头,“我们回去吧”
少实有些失落,但还是说
“好,我送你”
静谧街道
晓云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陆师兄”
“怎么了,林姑娘?”
“我就要到了”
“哦,是啊,快到了”
“现在,能不能让我提这袋东西”
林晓云指了指,那是他们在长安街买的一些东西。
“怎么啦?”
“如果让秦师妹看到了,她又会一惊一乍地在我们同学里传起来”
陆少实把包交还给林晓云。不大功夫,他们就到了栈桥口。
送完林晓云回宿舍后,陆少实一个人乘根茎泡回橡林。
空旷的车厢,白亮明灯,他微微弯着身,坐在长条凳上,眼睛盯着车厢的一角,像是陷入了沉沉的思考。
方才发生的事情太多 ,他心绪极乱,此刻才能静静回忆
一想到她,嘴角又不禁泛起微笑
晓云
其实刚才,你问我问题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不是因为我犹豫了,而是那一瞬间,我有太多话想说。那种神奇的感觉无法在一瞬间尽心表达,只有在此刻,凡尘落定时,才能将心里的话,托付而出。
他半躬在座椅上,拿出一个本子,引笔写下如下的话
我珍贵的,珍贵的心疼的心爱的女孩儿
内心从未有过从此充实,他现在有了他珍贵的珍贵的心头的,宝贵的女孩,爱一个人并得到她的爱,从此便拥有了全部的宇宙,而成为了天神,而天神显得又是如此平凡。他不在乎成为全世界的主宰,宁愿成为一个不一人走在其中,他拥有一个人,一个无与伦比的灵魂,同时变成了一个神,拥抱这灵魂,像是得到了一个世界的准入,这世界甚至超越他所创造一切的总和,使他惊叹使他敬仰,而最终谦卑。他感叹宇宙和上帝之外有一个更高的存在,从她拥抱他灵魂的那一刻起,每一个瞬间每一个闭眼,他成为一个神。
曾经我问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现在我不问了。除了知道自己的使命外,单纯就活着来说,我想,变得更好,更强。希望到时与她见面时,我不会形自支绌。而是有能拿得出手的本领与核心,羽立在她面前,能让她骄傲,让她喜欢。我希望有重海,山林岳气,守护她,守护我的家人。
一个人的意义,若从自己出发,好像从未达到过如此踏实,神奇的高度。
轰隆隆的根茎泡行驶。车厢里明灯,照绕车厢洁明。在贯若无一的长条根茎泡,回望只有自己一个人。忽然想起孙老师之前说过的话。“要想清楚,这个人最吸引你的点是什么。就是为了这个点,其他的都不要,你依然能和这个人过一辈子。”
陆少实看向前方,他的目光陷入了沉思,
她的特质是什么?她对他而言,最独一无二的特质是什么?
她是很深的,他今天才知道该如何描绘这种感觉。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曾经思考她的时候,有万般特质,一个一个妙点,进入过自己的想法。而今见到她,这些碎片一瞬间拼成一个整体,变成眼前的现实。
像吕师傅说的那样,她很稳,和其他女孩不一样,她们都很轻浮。
他一下子看见了她,也一下子又看到了自己:像在那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见到了那个栖息在黑暗角落手上的野兽。有一切虚假的骄傲,所有表面的荣耀,但内心深处布满柔软与受伤。
他所说要保护天下人的心灵,是否也正是出于,他自己内心深处的脆弱不完整。是他自己的心最深的那一处,曾经饮冰孤危。
既毕以天下之宏愿,而使赤诚之心。是否也是心底最深处的受伤害怕,渴望得到上天的垂怜眷顾。因那是他想象中完美而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人。
他不想再被任何人抛弃遗弃,他把那人奉做公主,又望她表面是平凡的邻家姑娘。其实他想表达的,无非是,希望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离他而去。
在他沉心应首,悴力惘忆时,在她身边,他能感到散心,放松,不去想任何事情。心中感到静谧,甚至灵悦意起,以至栖息。
他做着空天器之宏愿,也并不认为自己会高于她。她是个独特有丰富完整世界的人。她能看到他,不必有孤楚,不必有黔首,不必有深执。而他可以仅仅作为白衣少年,坐在桥头木桩上,在她身边,听风静静地吹。
他幻想,他可以木讷地说着什么,而她在旁边咯咯地笑。他所有的执着,孤念,苍茫,疯狂,将愿毕心皓首,将磅礴万物以为一,为她撑起一片无限广阔的天空,而让她可以安心安乐地生活在其中。那也是因为,这个人是她。而这个少年,也喜欢这样的自己。
在山林仙境中,密叶榛林,山雾弥漫,偶然走近,一只鹿忽然抬头。巨大的鹿角映起,苍翠古巫的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