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踏实。
钟咏芳在半夜的时候再次醒来,并且精神满满。
窗外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貌似是因为对决的时候蒸发了大量的水气,天上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彻底遮住,透不出一丝光亮,整个宿舍里的陈列只能由自身的记忆大致在脑中描绘出个轮廓,仅凭肉眼看是完全看不清的。现在的钟咏芳应该是这个时刻最孤独的人了。
这下可真是再也睡不着了。
钟咏芳毫无顾忌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黑乎乎的上铺床板,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干点什么。思考了良久,她终于还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做的,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就是先将明天要查询的事项大致用笔写出来。毕竟就算自己的记忆力天生很强,但是好记性还是不如烂笔头。一想到过去已经有了,几次回到宿舍才又想起来了一些想要查询的项目的经历,钟咏芳就觉得浪费。毕竟准入券是一次性的,只能去一次,时间又有限的。再加上……
钟咏芳右手的手指搓了搓,好像因为睡多了没什么力气,也许还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但钟咏芳总会拐到自己最担忧的那一点上。这也让钟咏芳意识到,调查自身问题越来越紧迫了。
“反正也没事干,就这么做吧。”钟咏芳下定决心,便准备下床去取录入记忆的符纸,把明天要查询资料的方向总结出来。
“嗯?什么动静?”
主意刚刚打定,钟咏芳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本来还以为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但是随之感受到的是身下床的摇动,这才让钟咏芳确定,那声音是铁架床不情愿的扭捏。
“顾恬恬还没睡吗?”
一想到如果自己现在起身去整理明天的查询方向,顾恬恬一定会缠着自己问这问那,本身自己又不想告诉别人自己的苦恼,钟咏芳只好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先等顾恬恬安静下来再说,毕竟自己已经睡够了,顾恬恬可是活跃了一整天呢,她总会比自己更容易困。到时候,自己再去做自己的事,总不会有人来打扰了吧。
想到自己的计划能够得逞,钟咏芳甚至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了胜利的嘴角。
闭上了眼睛,因为就算睁开眼睛也看不清,还不如干脆一点,只依凭其他的感官,捕捉顾恬恬的行为轨迹。
砰的一声,虽然很轻,但在这片安静中又显得十分明显。应该是顾恬恬落地了。
“应该是去起夜了吧,那等会儿应该就能回床上了。”
可惜这次并没有如钟咏芳所愿。那阵砰声之后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出现,没有低声的呢喃,没有拖鞋的趿拉,甚至安静得有些可怕,可怕到钟咏芳紧闭的眼睛在隐隐颤抖。怎么回事?她在干吗?
钟咏芳虽然知道,如此黑暗的环境,即便是睁开眼睛也不能看到顾恬恬的去处,但是事已至此,她也忍不住悄悄地眯开一条缝,希望能够获取一些微弱的信息。可是还没有将想法付诸行动,她便又不敢动了。
因为她的脸庞缓缓地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气息,带着点点的湿气,像一盈面纱铺陈在自己的脸上。感受到了这个变化,钟咏芳平放在身侧的手都立刻攥紧了。她的心里有些猜想,但是不敢去验证,也不敢去相信。
还好,这股气息并没有持续很久,只是一瞬间就又回到了清冷的气息萦绕在脸旁。只不过钟咏芳紧张到度日如年。
不过下一刻,钟咏芳的双手又一次紧紧攥住。只不过这次不是她自主攥起的,而是被迫。
“顾恬恬?”这句疑问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就在钟咏芳想开口提问的时候,自己手上不知为何变得湿漉漉的。不过仅仅一瞬,钟咏芳就从触感中猜测出来,这应该是顾恬恬在自己的手心放了什么液体。
“不疼……”
这样的触感,加上对方是顾恬恬,让钟咏芳觉得自己的好奇心还可以再忍耐一下。
手心的湿漉漉的感觉好像不是普通的液体,因为它并没有像水一样,顺着自然的万有引力流走,而是全部包裹在自己的手上。
下一刻,手心被一指柔软循环搓揉,一边揉搓,钟咏芳就感觉奇怪,因为它,手心并没有预想之内的温热,反而越揉越凉。而且这种凉并没有局限于手心,顺着手心这个全身最大的气机流窜到了自己体内。沿着自身经脉,流通到自己的全身各处。这种凉爽,让人觉得舒服,让钟咏芳本来急躁的心绪也因为这份清凉而逐渐平稳,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渐渐的,钟咏芳的鼻息逐渐沉重,规律,且平稳,这是一种全身心放松的姿态,与此同时,全身的经脉也随之放松,并且身为巫师,钟咏芳能够明显还能感受到经脉在逐渐从曲卷舒张开来,就像是久坐之后伸了个懒腰一样。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这次的疑问并没有怀疑与担忧。不过依然不能说出口。毕竟,既然顾恬恬都隐藏到这个时候才给自己抹……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那么她就是希望自己不知道。那么既然这个对自己并没有坏处,自己又何必浪费顾恬恬的苦心呢。
经历了将近三两分钟的手心按摩之后,钟咏芳的神经逐渐放松,也逐渐重新开始有了疲惫的感觉,就好像这一天中的休息完全不作数了。这下眼皮是不由控制地睁不起来了。再一次进入了已经多次进入过的梦境。
“这儿,是哪?”
在钟咏芳意识到自身的时候,她正身处在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户外世界。
是山林吗?不算,因为这里的土地贫瘠到遍地灰烬,什么植物好像都无法存活。
算平地吗?也不是,因为那些灰烬中狰狞而出的枝桠也让人不得不思考,曾经的它,真的是心甘情愿地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的吗?
钟咏芳在这片荒芜之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如果那个方向真的是“前”的话。
耳边隐隐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和今早那场对决中,自己的决胜技“九影天雷轰”前置时发出的声响差不太多。每次轰隆声的忽然沉重都让钟咏芳心惊肉跳。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走着。可能只有这么不停地走着,才能摆脱这样的困境。
忽然,从这片轰隆隆的声音中出现了不同的杂音。虽然音调一样沉闷,不过还是能听出来,这种沉闷中依然带着一点活力,听起来并不像自然的雷声那样死板。
“在后面!”
钟咏芳猛一回头,看到后面的那个声音的来源,脸上的疑惑又重了几分。刚才的那个同样沉闷的声音,真的是它发出来的吗?
它看上去,很温柔,很可爱,小小的,巧巧的,睁着一双与世无争,清纯可爱的水灵灵大眼睛看着自己。微微一斜的脑袋为它的可爱点缀得恰到好处。通体暗灰色,耳朵和四只小爪子额外分出了白色,颜色分明。仔细看看,身体上的暗灰色上,经由灰色的太阳光反射,还能看出一点点暗蓝色。
它是一只猫,它真的能发出那声声野兽的低嗥吗?
“吼呜!”
是它!钟咏芳看着那只猫突然张了张嘴,发出了不符合它体型的吼叫。更可怕的是,等它停止吼叫,重新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又重新可爱起来,让人不禁恍惚。
钟咏芳还在愣神的时候,那只小猫已经迈着优雅的步伐向钟咏芳走来。不算慢,但也用了一段时间。这段不长的进程中,猫猫保持着看上去像人一样的微笑,一直保持着。
小猫走到了钟咏芳的脚边,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用脸颊左右蹭蹭钟咏芳的裤脚,和她十分亲近,好像它与钟咏芳本就认识一样。
可钟咏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但是,它很可爱,它很亲切,本能地感觉它很亲切。因为她是巫师,所以相信那种灵魂共鸣,或者心灵感应。本身的灵魂强大,指引着这些无法用逻辑解释的现象,让它变得合理。
钟咏芳蹲下来,伸手摸摸猫猫的毛绒绒的脑袋。猫猫也不恼,甚至还把头凑上去,主动邀请钟咏芳的爱抚。
互动了有一会儿,猫猫好像想起来什么正事一样,脱离了钟咏芳的抚摸,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钟咏芳。嘴巴张了张,重复吐出两个简单的音节[sy1] 。
它可能是一个词,一个物品?一个地方?一个位置?
可是钟咏芳根本不懂。她能听到声音,但是大脑好像处理不了这段语音一样。就算那只猫不断地重复着,可在钟咏芳听来,那只是不断的噪音罢了。
重复了大概十几次的念经之后,那只猫也不再叫了,心满意足地晃了晃小脑袋,仿佛自己完成了使命一般,转身就走。走了没几步,便好似一团烟雾一般,随风消散了。再次留下钟咏芳一个人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突然之间,周围风貌似发狂了。狂暴的力度拉扯着钟咏芳无法稳住自己的身形。钟咏芳想要释放自身的雷元,希望能有所帮助,可惜事与愿违。仅一瞬间便任由狂风将自己卷起来。脚下的世界瞬间离她远去,变得愈发渺小。就在风将她带到了最高点的时候,所有的风元就好像拥有默契般,心领神会地一瞬停止。没有了风元的支持,钟咏芳被重力又重新来回向地面。
地面越来越近,可钟咏芳却无能为力,体内的雷元依然无法聚集,供她施展她可以使用的身法巫术。
呜!
钟咏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弹射而起的力度仿佛将铁架床都震得颤动了几分。狂猛的心跳依然在胸口中难以压抑,钟咏芳用手用力地按压都无法让它快速地平静下来。最近这两天貌似都在做噩梦,即便这次在梦中所面对的危机更加无力,但是论压迫感来说,貌似上一个梦更加让人心惊胆战。
大口地喘了好久,钟咏芳才让自己的心绪重新平稳,也冷静下来去告诉自己,刚刚的坠落仅仅是梦而已。而且在平静心绪的时候,钟咏芳也明白了梦中的猫猫对自己说的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黎州。
对于这个地方,钟咏芳并不陌生,因为严格来说,自己应该是黎州人。和陆一学院所在的顺州相邻,如果用公立传送阵的话,消耗不过十四灵元的魂丹,三瓶福露左右的价格。可自己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黎州人。因为自她记事以来,她就跟随着自己的恩师[sy2] 在顺州生活了。如果刚才的那个地方就是黎州某个被毁掉的森林的话,也难怪钟咏芳不认识了。更别说那只能够说话的猫了。
可那只猫为什么让自己感到这么亲切?它为什么要提醒自己黎州这个地方?钟咏芳实在没有头绪,哪怕是自己的梦。
“如果顾恬恬能够知道我的梦境的话,可能会解读出什么来吧。”
钟咏芳的身子靠在铁架床铺床头方向的墙上,冰冷的墙壁让她不禁一颤,之后便用手抚着额头,苦笑了一下。这种事本身就可遇不可求,自己并无法预料自己能够做什么样的梦,这样的梦能不能解读出什么。更别说,顾恬恬能否有解读梦境的能力了。
“所以,如果执着于这样的梦境预示着什么的话,会让拖累自己以后的打算的。”
最后钟咏芳下定主意,不去管它,眼下还有更需要集中精力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那就是为自身的逐渐虚弱寻找到一个原因,并且得到解决的方案,这件事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