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空气,低气压到让人感到窒息,门外的空气貌似也没好到哪去。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预示着大雨就在不远的前方,如果此时一阵寒风刮过,这场雨还会来得更快一些。
也是因为这场可能到来的雨,钟咏芳才有点理由被林宇浩拦住,没有“离家出走”。
“你看这片乌云,像不像咱俩第一次交锋的时候,你狂打我那片?”
沉默了好久,林宇浩有点受不了眼下这越来越低的气压了,于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没话找话。
钟咏芳也很理所应当地没有接林宇浩的话,只是微微抬头,看向陆一学府的方向,同在一个城市,不超过一个小时的脚程,让两个地方的天气几乎没有区别。学府那边也是被暗灰色的乌云从头盖住,可以预测的是,不过多久,那边也会瓢泼起来。
“你还记得上次吗?咱们两个在擂台以外的单独相处,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情况,你和陆醒因为意见上的不和而大吵一架,也是我把你拉出来的。”
上次吗?钟咏芳一直背对着林宇浩,在林宇浩看不到的视角中,眼神微动,回想着上一次的场景是什么样的。
“我反正是觉得,对于陆醒的决策,你不用太较真,通常来讲,你要知道,就像现在这种情况,如果陆醒不想顾恬恬好,他又何必费心费力地把顾恬恬转移过来,又弄这个临时住所,又把你安排到研究院的。”
“倒不是说他的安排和想法不好,”见林宇浩一点停下的迹象都没有,钟咏芳心里也清楚了,如果自己再不说点什么的话,林宇浩还会继续劝说自己。想要让他稍微安静一些,只能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向林宇浩倾诉出来:“只是你不觉得,他的想法,基本不会把别人当成同等地位的人来看吗?”
“这什么意思?”林宇浩没能理解。
“在和他的几次接触,和几次争吵中,他一直没有考虑我们的意见和感受,一直以他的想法为中心。仿佛我们都是没有感情的工具一样,只要听他的安排按部就班就可以了,就能够达成最终的目的。”钟咏芳娓娓道来。
这样的解释并没能让林宇浩完全理解钟咏芳的担忧:“这……达成目的,行动成功,这就是合作行动的最终目标啊,如果能够完成任务,他的安排就是没错的。”
钟咏芳闻言,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林宇浩,眼神中尽是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林宇浩会如此听从陆醒的安排。如果陆醒的安排万无一失也就算了,上次,就不久前的晚上,钟咏芳明明看到浑身是伤的林宇浩出现在学府的门口,如果不是自己也是雷元巫师,林宇浩在没有校医值班的那个晚上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能让林宇浩在陆醒重伤了他之后,还会如此相信陆醒?
思考了良久,钟咏芳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林宇浩的话,但是她在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如果说陆醒还是要寻求自己的意见,顾恬恬到底要不要唤醒,钟咏芳一定要据理力争,一定要让顾恬恬在第一时间醒来,一定不能让陆醒在为所欲为,任性地控制着所有的人了。
就在钟咏芳心中拿定主意的时间点,钟咏芳面前的门忽然响动了起来,引得林宇浩也猛地转身。
站在门口的是陆醒,准确地说,是有些颓废的陆醒,钟咏芳的印象中,陆醒好像没有过这样的状态,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
陆醒向前迈动的每一步好像都异常艰难,但半分钟之内,也是能到达钟咏芳的面前,沉重地拍了一下钟咏芳的肩膀。
“啊?你要干什么?”钟咏芳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全身的雷元一瞬间全部运转起来,时刻提防着陆醒的一举一动。
“行,听你的,但是,现在先不要将顾恬恬唤醒,一切等我回来了之后再说。”
“你没事吧?”看陆醒好像没有什么精神,林宇浩也暂时将全身的气机关闭,关切地问道。
“没事,”陆醒的嗓音略有沙哑,而且有气无力,让人十分好奇,他在和钟咏芳吵完架之后,在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从他的语气来看,除了很累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你们就留在这里好了,不用跟着我过来。”
丢下这句话,陆醒便招了招手,招呼在房间门口伫立而望的孙哥到他的身边来。
本来以为他们会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钟咏芳刚想远离,回到屋内,但刚走到一半,孙哥的脚步声就从后面响起了。
“陆醒没事了吗?”钟咏芳和林宇浩连同孙哥一起回到了房间之中。
“他?不知道啊。”孙哥一边走,一边展开了说:“你俩出了门之后,陆醒的样子就很怪,和我说了一大堆,好像他平时说不出来的话。中心还是在劝我吧,不要听他的,要多听钟咏芳你的意见。他说的很混乱,总结下来就是这样的中心思想吧。”
林宇浩想了想,对孙哥说:“他不会被诡缠上了吧?据说,魅系诡物可以摄人心魄,相当于附身的那种。他这样的状态,感觉很像啊。”
“不清楚,”孙哥摇了摇头,虽然表述得很模棱两可,但最后还是肯定地给出了其他的结论:“应该不是,你感觉到有诡在附近了吗?按理来说,吾术师,无论精通四种中的哪一种,对于诡这种灵体的存在都会比岸边人更加敏感。如果我们三个都没有感觉的话,应该是没有诡,这一结论比较靠谱。”
钟咏芳也点了点头。虽然自己仅仅是一年级的巫术学员,但回想起之前和顾恬恬晚上散步时,自己疑似遇到了诡的事情。那个时候,虽然钟咏芳在此前从没有正面过诡,但诡出现的一瞬间,钟咏芳就觉察出不对劲了。不管诡的等级几何,有诡的话,就一定和平时里的感觉不一样。而后,和陆醒的交流中,钟咏芳也隐隐察觉,自己的感觉并非空穴来风,学府内确实是有诡的。
“我也感觉不是,刚刚陆醒是和我有直接接触的,如果真的有诡的话,我应该能察觉出来。”钟咏芳跟着孙哥的话附和说。
“这样啊……”林宇浩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你说,我如果担心一个水元巫师,会不会淋雨感冒,是不是有点愣?”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看,钟咏芳率先被林宇浩的冷笑话逗笑了,而后孙哥也开始跟着呵呵地笑了起来。林宇浩也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
看来没有陆醒的房间里,氛围还是可以调整过来的。
黑暗的天空,让人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三个人也只是被闷在一定的空间里,时而站起来走了走松松筋骨,时而前往顾恬恬的房间查看她现在的状态,虽然无聊,但现在对于三个人来说,好像还真没什么多余的事情去做。
“我们还要等陆醒给我们带回来什么晚餐吗?”林宇浩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可能身体还不需要食物来提供能量,但如果再不做些事情的话,林宇浩就要无聊到要烧书了。
“对啊,孙哥,平时如果陆醒没能及时回来的话,你的餐食和恬恬的餐食是怎么解决的?”钟咏芳四处看了看,“这里好像没有食材啊。”
“本来也没指望陆醒带回来吃的,”孙哥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他经常见首不见尾的,捉他的踪影,还不如自力更生呢。所以一般来说,我都会尽快出去,用魂丹换些不用料理的即食食品。至于这位病人,一般只能将食物逆转化,转化成可以让病人吸收的法元,让法元通过水元符纸转入到病人体内,虽说不会像食物摄入那样的感觉,但最起码能够维持体征,并且能够维持消化系统的运转,其实就算是比较好的解决办法了,最近还在做岸边人同种摄入的临床试验,也没听说有什么恶性反应,你不用担心你朋友的。”
听完孙哥这么一大长串的解释,钟咏芳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不是,不是,孙哥我并不怀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那这样吧,这次我去买吃的吧,孙哥你还是留在这里照看病人吧。”钟咏芳留下这句话,转头看了一眼林宇浩:“林学长,要不你和我……”
话未出口,钟咏芳就将后文咽了回去。刚刚还说着话,吵着饿的林宇浩,此刻却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轻闭双眼,一动不动,除了一丝呼吸带来的微动之外,没有任何活人的特征了。
“还是我去吧,”孙哥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子,“守着病人一天左右了,我也得出去活动活动。你留在这里好了,想吃什么?”
对于饮食钟咏芳一向没有什么要求的。虽然中午那碗面的味道钟咏芳很喜欢,但也不是非吃不可,于是就说了一句什么都行,看孙哥的喜好就可以了。
孙哥便也点点头,随即走出房间,走出了暗元笼罩的区域。
看了一眼在椅子上倚靠着睡着的林宇浩,钟咏芳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个什么可以铺盖的东西,给林宇浩保保温免得感冒。
“呵,我还真不像个巫师啊,一个火元巫师,会因为这个东西感冒吗?”
自嘲地在心中念叨了一句,钟咏芳还是没有因为这样的杂念而受到影响,还是从坐着椅子的姿态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
“对了,之前我睡觉休息的房间里应该有铺盖吧。”
想到这里,钟咏芳立刻转身朝那个睡了一晚的房间走去。
几分钟过后,钟咏芳捧着不算厚实的被褥回到了原来的房间。可一推开门,却发现林宇浩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双臂压在桌面之上,捧着没剩多少水的水杯,盯着看。
“林学长,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好久,给你拿被子去了。”钟咏芳微微一笑,将门带上,然后把被褥随手搭在空闲的椅背上。
可刚想回到自己刚刚坐着的椅子上重新坐下,自己的腰眼却被什么东西捅了捅。
随即一声猛烈的响动,伴随着一丛耀眼的蓝光迸发而出。钟咏芳腰眼的不适感立刻退却。
“林学长,你干什么?”
钟咏芳猛地转身,右手迅速凝聚出雷元,虎视眈眈地看着踉跄后退的林宇浩,眼神中全是不解。
“嘿嘿,芳芳,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钟咏芳立刻懵住了。不对,这种轻浮的语气,这种不同于往常的称呼方式……
“嗨,怎么还要反应这么长时间?我是顾恬恬啊。”林宇浩朝着钟咏芳俏皮地眨眨眼,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那个……”钟咏芳将周身的法元重新收回体内,看着林宇浩搞怪的样子,无奈地扶着额头:“你正常一些,我看着有点不适应。”
听到钟咏芳这么说,林宇浩低头,摊手,从上到下地打量了自己几眼,赞同地说:“哦,也是,顶着这副模样,还保持我之前和你交往的方式,是有点别扭。那我尽量普通一些好了。”
待两个人重新在椅子上坐好之后,钟咏芳看向林宇浩的眼神,具体来说,是看向顾恬恬的眼神,多了一丝怜悯,她不知道,陆醒和孙哥联合起来对她的“囚禁”到底要不要和顾恬恬说,如果真的说了的话,会不会让顾恬恬和陆醒之间的关系变差?
“芳芳,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啊。”林宇浩向前俯身,盯着钟咏芳的脸庞看,他应该看到了钟咏芳眼神中的复杂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能够附身到睡着的人身上,难道说……”钟咏芳心中有了某种猜测,但还需要试探:“恬恬,你……除了去跨校对决那天,还在其他时间用过天赋能力吗?”
林宇浩抬起头想了想:“如果你说去看你,那之后就没有了。但是在这里养病的时候我经常出来玩。”
真的是这样?那么也就是说:“恬恬,那你应该知道你早就可以醒来了吧,只是被……被……”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钟咏芳依然有些难以启齿,揭穿别人,心里的难过,钟咏芳此刻才算第一次体验到。
“啊,这个,我早就知道了,陆醒和我说过,我同意了。”
“啊?”
钟咏芳的眼中立刻发射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这……恬恬啊,你怎么能接受的?接受别人对你的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