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学府内部,陆醒才发现,这里似乎和之前自己生活的环境也没有什么差别:一样的路,一样的树,一样的人群,一样的忙碌。
貌似吾术师的生活和岸边人也没什么不同嘛。
“……这里是食堂,学府里一共有三个食堂,给各个学员提供服务……这里就是你以后要生活的宿舍了。你和从学园升上来的学员们不同,属于特殊关系进来的,所以单独为你们这样的学员单独分出来一栋宿舍楼,其实和其他宿舍楼也没什么不同……”
在前面带头的孙哥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对陆醒进行着学府内环境的详细介绍,而冷月漪则跟在两个人的后面,一言不发地跟着。
“那个,孙哥。”陆醒见孙哥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可心中翻腾着的众多疑问已经顶在了喉头之上,再不一吐为快,就要把自己噎死了,所以不得不打断孙哥的舌灿莲花。
“啊?咋了?”孙哥也很听话地停了下来,转头朝陆醒询问。
“那个……”陆醒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自己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似乎有些冒失,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加合适的措辞,也就直接开口了:“您为什么要帮我解围?我一个纯岸边人,进不进学府似乎和您也没什么关系吧?”
“咋说呢?”谈到这个话题,刚才那个无所不谈的孙哥似乎消失了,现在站在陆醒眼前的,是一个沉默寡言,十分内向的一个人,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什么有效的信息,只是说了些,什么“帮人哪要什么理由啊”,什么“我就是看不惯那小子的嘴脸”之类的无法说服陆醒的话。
“怎,怎么,你不信是吧?”孙哥仿佛一个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孩子似的,用眼角飘出来的目光看着陆醒的反应。
陆醒沉默了一会儿,嗤笑了一笑,然后说道:“信,这有什么不信的。您帮我,我感谢您都来不及,只不过我现在还只是个新人吾术师,没办法回报您什么,但您这份恩情我肯定是记下的。”
这一番话,听得孙哥脑子一懵,瞪大了眼睛,疑问的眼神根本毫无控制地流露出来,看了看陆醒,陆醒回复给他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身后一直跟着的冷月漪,显然冷月漪也觉得有些奇怪且震惊,但当下也没有那么明显的情绪了,只是耸了耸肩,摇摇头,表达自己的不理解。
看着两个人的反应,陆醒心中的情绪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稳定且亲切。他们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以自己现在手中的筹码,是肯定无法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什么情报的。所以现在他们所说的,也许是真相,但更多的是隐瞒。
半信半疑吧。陆醒在心中将刚刚听到的所有情报归了档。
就在这时,从三个人的头顶传来了震耳欲聋,但又十分甜美的声音:
“请参加开学典礼的学员以及嘉宾前往陆一学府的礼堂,我们的开学典礼将于十分钟之后正式开幕。重复一遍……”
这份通知一共发送了三遍,天空中才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礼堂位于学府的中心偏东的位置,距离咱们的路程,走到那里也差不多就开始了。”这话说完,孙哥便再次担任起整个队伍的领头作用,在前面带头,朝着礼堂的方向走去。
“孙哥,我先回宿舍了啊。”冷月漪并没有跟着二人前去礼堂的打算,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孙哥倒是没什么,招呼了一声陆醒之后,便依旧按照原来的方向朝礼堂走去。陆醒回头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冷月漪,良久,才快步跟上孙哥的脚步。
人潮以礼堂为漩涡,吸引着学府中大批的人朝礼堂走来。而那个两层楼的漩涡中心,此刻也适时地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听起来像是塞壬的高歌,将学员们的注意力和前往的脚步完全控制,充满了莫名的诱惑。
“喏,这就是礼堂了。基本上大型的活动都在里面举行。”
“这种事,岸边人也这么干。”
陆醒听到孙哥介绍的废话,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但这也只能在心中吐槽了,陆醒也不敢在类似于救命恩人的面前驳人家的面子,只能默默向前走着,准备进入礼堂。
本想着跟在孙哥的背后进入,可没走几步,陆醒发现孙哥却给自己指完礼堂的入口之后就不动了,自己向前走这几步,差点让自己撞到孙哥的后背。
“怎么了,孙哥,你咋不进去啊?”陆醒脚步刚站稳,就忙不迭问出了口。
“我?我进去干吗?”孙哥一转头,疑惑的表情跃然脸上:“我又不是新生,又不是校领导,我还要听那一番听过的屁话干什么?”
“可您不是邀请过来的吾术师精英,给新生交流经验的吗?”陆醒对着孙哥一起疑惑。
“哎,看来你当时是真的被吓晕了,连我们说什么都没听进去。”孙哥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便转过身来正对着陆醒说道:“刚那为难你的小子不说了吗?我肄业的啊,咋可能来这儿跟你们传授经验?传授你们怎么肄业的经验吗?别找乐儿了。”
陆醒还想要问些什么,可孙哥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连推带搡的,把陆醒推进了陆续进入礼堂的人潮之中,自己则全身而退,望着陆醒被裹挟的身影,慢节奏地摆了摆手,嘴巴里还不住地念着什么,样子像极了一个在车站送别外出儿子的老父亲。
陆醒被人潮裹挟,根本身不由己,只能奋尽力气,扭过头去,看孙哥最后一眼。毕竟从孙哥目前所展示出来的现状来看,陆醒猜测,孙哥没有理由来陆一学府一趟,唯一的目的,就只可能预料到了自己可能会被门口的小哥为难,特意来帮自己解围的。虽然不知道他做这些事为了什么,但不得不说,很有作用,这人潮拥挤得自己想跑都跑不了。而帮助自己解围之后,孙哥估计也就此离开陆一了,以后再想见面,估计也就只能靠缘分了。
等到陆醒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周围也坐满了陌生人,年龄都和自己差不多,都是二十啷当岁儿,每个人的脸庞上都充满了期待,对着自己身边的叽叽喳喳的,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因为除了陆醒这个格格不入的纯岸边人,大家都对那些吾术界的精英有着类似于信仰的崇拜,所以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所以陆醒耳边除了嗡嗡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好了,各位亲爱的新学员们,我们的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安静。”
声音从各位的头顶上传来,听起来和刚才通知大家典礼马上开始的声音极为类似,从音色语气和断句上,可以大致推测是同一个人。
而礼堂内的人们也陆陆续续地停止了交谈,重新将注意力聚焦到大舞台上。
随着礼堂天花板的音响的声音逐渐平静,整个礼堂的灯光一瞬间全灭,不等众学员反应,舞台上的灯光打开。
舞台很大,占据了礼堂的整个南墙。上面空无一人,只有一面足以遮盖整个墙面的红色幕布,和舞台角落的红木演讲台。
鞋底敲打在地面的木地板上,借由麦克风发出了哒哒的声音。一个人影从舞台的侧面走了上来,走到灯光下,众学员才看到那个人影的庐山真面。
一袭奶黄色的长款礼裙,和柔和的灯光融为一体,十分和谐。头发简单地梳了个发髻,银白色的头花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和礼裙上裙边的晶石装饰交相辉映。
清了清嗓子,这个女孩凑近演讲台上的麦克风,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各位尊敬的领导,各位敬爱的毕业前辈们,各位亲爱的学员们,大家下午好。”
一片热烈的掌声过后,女孩再次开口:“欢迎各位来到陆一巫术学府,第六七级学员的新生入学典礼。我是此次典礼的主持人,六五级学员展妍。再次欢迎各位。”
踏出演讲台,朝着学员们浅浅鞠了一躬之后,伴随着盛大的热烈掌声,主持人展妍退回到演讲台上,正式开始了整个典礼。
“首先,让我们欢迎陆一学府的各位校领导上台。”
随着展妍的一一介绍,学府的校长,一个名为崔云城的中年人,以及各个系别的代表导师纷纷上台。陆醒一个人都不认识,但是周围的人仿佛每个人都认识一样,每当有一个人上台,都有不同位置的人爆发出掌声。介绍到水元导师代表上台的时候,临近自己周围的学员们的掌声更甚,震耳欲聋。
“好,现在请校长崔云城先生为各位新生学员们致辞,大家请再次掌声欢迎。”
展妍的话音刚落,礼堂内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震得陆醒耳朵都快聋了。校长被这些新生所尊敬,陆醒倒是能够理解,但这掌声也太频繁了吧。上来一个人就鼓一次掌,主持人每次一说话就又鼓一次掌,整体看下来,观众可比台上的人累多了。
崔云城整理了一下墨蓝色西装的前襟和领口,走上前去,发布了可谓是片汤话的演讲,无非就是恭喜各位从学园升级到了学府进行求学,然后希望学员们可以再创佳绩之类的话,一点内容都没有。
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好像都在十分集中地听着台上校长的话,陆醒才敢捂住嘴巴,无声地打了个呵欠。生怕被身边的那些狂热者看见,再以为自己对校长不够忠诚——但陆醒确实对校长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接下来便是各个导师上前演讲,还好每个都只有两三分钟左右,时间不至于拖得太久。演讲过后,便是被学府邀请过来的各界精英上台亮相,然后由一个代表对新生们发表寄语,这让陆醒感到庆幸,如果各界精英每个人都重复说着类似的话,就算不给陆醒听疯,也会给他听困的,本来就一路奔波,疲惫不堪,所幸的是,礼堂的观众席之中是一片漆黑,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了舞台之上,没有人注意到陆醒的反应。
“好,感谢前辈给我们新人的建议和希冀,请各位前辈们下台休息一下。接下来我们学府会在星满楼的二层摆宴,还请各位前往就餐。”
目送着众多前辈精英下台之后,展妍朝着下台的方向浅鞠一躬,然后回到演讲台后,对着麦克风说:“那么,我们今天,六七级学员新生入学典礼就此结束,希望各位学员们来到了新的环境,新的课程之后,能够再创新高,努力为吾术界添砖加瓦,努力为保护岸边人而积极进取,再创辉煌。”
虽然展妍的这些话很套路,很官方,但还是引出了台下观众们的今晚最热烈的掌声。陆醒露出嫌弃的神情,虽然也把胳膊举得老高,但手掌却不是和周围的人同流,而是各伸出一根手指,掏着被阵阵声波弄得痒痒的耳洞。
掌声未停,灯光大亮。
“请各位学员们有序离场,这次的典礼十分成功。”
随着展妍的结束语,礼堂中的众人开始密密麻麻地朝着礼堂四周的两个出口走去。陆醒则暂时留在原地一动没动。他倒是想动,可一想到自己的胯下还夹着一个大的行李箱,再想到进来的时候自己和箱子上被重重地踩上了几个灰蒙蒙的脚印,决定,为了保证别人的外出安全,还是等到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再起身吧。
“对了,一会儿我应该去哪呢?一个下午没有进食了,现在肚子也饿了,可是我能进食堂吃饭去吗?”
陆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环,刚才孙哥在路上闲聊的时候告诉过自己,这个手环就是陆一学员的一切身家,只要身上还携带着这枚手环,那么在学府之中就可以畅通无阻;反之,这枚手环也无处可补,一旦丢失或者损坏,校方可概不负责。一旦无法使用手环,自己在学府内也就举步维艰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他只想知道自己这个手环能不能让自己在学府内吃个饱饭,手环里有没有钱。
左右看看,周围的人都三两结伴,走出了礼堂,自己身边想找个人问一问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哎,自己这份自闭,希望能够在熟悉这里的环境之后能够有所缓解吧。”
下定了决心后,陆醒站了起来,拉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也和之前那些学员一样,朝着其中一个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