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光阴,仿若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这七日里,章成渝已然将诗会筹备停当,就连请柬亦分发至京中那些位高权重、声名显赫之人手中,只待夜幕垂临,诗会开场。
是夜,京都南城之云柳桥与远江之上,华灯璀璨,恰似璀璨星河坠于凡尘。
明月高悬于天幕之中,清辉如水般倾洒而下,使得波光粼粼之江面仿若铺上一层银纱。
岸边摇曳之云柳,于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间,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薛晋身着绣金龙袍,腰束玉带,头戴玉冠,步履沉稳有力,登上精心搭建之高台。
高台四周红绸飘飘,明灯高悬,将他那挺拔威严的身影映照得愈发庄重。
他目光炯炯,神色庄重里又含着几分殷切期许,环视周遭后,声若洪钟般朗声道:“今宵良辰美景,诸君齐聚于这云柳桥与远江之畔,实乃诗坛之盛事。清风徐徐,水波轻漾,愿诸君于此尽情展露才情,共赋风雅华章。”
此次诗会受邀而来者,皆是京中显贵与文坛俊彦。
公侯世家之老爷太太们,身着绫罗绸缎,佩戴着价值连城的珠宝,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仪态。
书香门第的公子小姐们,或手持精致折扇,或轻挽丝帕,风姿绰约,才情出众,那眼眸之中皆是对诗会的期待。
朝中官员亦是济济一堂,隐隐的以剩下的四部尚书为首,坐在薛晋左手边的高台上。
乐师们于一旁奏响悠扬古曲,丝竹之声婉转流淌,如潺潺溪水,为这诗会增添几分典雅氛围。
舞姬们身着薄纱,翩翩起舞,身姿婀娜,仿若下凡仙子,轻盈之舞步恰似在诉说着诗意故事。
台上众人交头接耳,轻声议论着这场诗会的盛大与期待。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沁人心脾,更添几分诗意浪漫。
薛书廷则是兴致缺缺地坐在薛晋左手边,坐在那里好像浑身都不自在,抓着段清月的小手鼓捣来鼓捣去的,玩得那是一个不亦乐乎。
段清月粉面含嗔,轻咬朱唇,悄声道:“殿下,这般场合,您也收收性子,莫要失了体统。”
薛书廷撇撇嘴,嘟囔道:“这劳什子诗会,无趣得紧,倒不如与你在府中自在。”
段清月轻捶他一下,嗔怪道:“殿下莫要这般任性,这可是众人瞩目的场合,乖乖看诗会,一会还有大戏呢。”
薛书廷无奈,只能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目光投向前方。
只不过他很是明显地心不在焉,耷拉着脸,十分的不情愿。
恰在此时,从一旁京都权贵的人群中走出一位女子。
那位姑娘身着绫罗绸缎,云鬓高挽,珠翠环绕,举止优雅,一颦一笑皆带着大家闺秀之风范。
她莲步轻移至台前,朱唇轻启,吟诵道:“云柳含情迎晓日,远江有意送余晖。”
其声恰似黄鹂鸣翠,婉转悠扬,众人皆鼓掌称赞,气氛稍得缓和。
薛书廷闻言,也不禁地点了点头,对这位姑娘之才华颇为赞赏。
这句诗描绘了一幅优美而富有诗意的画面,在他眼前缓缓地展开:
清晨,轻柔的云彩和摇曳的柳树仿佛饱含着深情,迎接初升之朝阳。
柳树之枝条随风轻摆,像是在与朝阳亲密互动,充满了生机与温情。
傍晚时分,辽阔的江面上波光粼粼,江水似乎饱含着眷恋之意,缓缓地送走西下的夕阳余晖。
余晖洒在江面上,金光闪烁,江水似乎在以自己之方式与夕阳告别,画面静谧而又充满了诗意之浪漫。
整幅画面动静结合,既有云柳晓日之清新朝气,又有远江余晖之宁静悠远,展现出大自然之美妙和深情。
段清月坐在身旁心中也是赞叹不已,对台上之女子很是佩服。
虽在权贵家中女子亦会接受学习教育,但也很难达到眼前此人之程度。
在这般短之时间里面能够将景象与心中情感所结合,并且对仗工整,用词优美,说不简单也确实是不简单的!
段清月不得不承认,就连她也比这位姐姐稍逊一筹。
这位姑娘此诗一出,顿时引得台上众官议论纷纷,口中夸赞之词不绝于耳。
更有认识这位姑娘身世之人走到她家长辈身旁恭贺起来。
只见那官员满脸堆笑,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到,双手恭敬地拱手作揖,腰亦弯成了近乎九十度,谄媚地说道:“王老爷,令嫒才情出众,今日这诗作真是惊艳全场啊!我等皆为之折服,啧啧啧。”
说罢,还连连摇头,似乎仍沉浸在方才的诗作之中。
那王老爷只是谦逊地摆摆手,脸上虽带着笑意,眼神却透着几分淡定与从容,说道:“刘大人过奖了,小女不过是略通文墨,侥幸得诸位赏识罢了。”
那刘大人忙直起身子,眼睛瞪得溜圆,急切地说道:“王老爷太过自谦了,令嫒如此才情,那出口成章的风采,将来定能名震京都,成为人人传颂之才女。王大人您这教导之功,真是令人钦佩至极啊!”
说着,还用袖子轻轻擦了擦额头上因匆忙赶来而沁出的汗珠。
王大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大了几分,说道:“只盼小女能得遇良人,平安顺遂便好。”
刘大人忙不迭地点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依我看,今日之后,府上之门槛怕是要被求亲之人踏破喽。王大人可得好好把关,为令嫒择一如意郎君。以令嫒这才情容貌,定要配那豪门贵胄、青年才俊方可。”
王大人哈哈一笑,捋了捋胡须,说道:“借刘大人吉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大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边走边回头,那脸上的笑容始终未曾消散。
王徐材看着那刘大人的背影,淡淡一笑,看向一道站在皇帝身后之人,眼神中满是得意。
还踏破门楣?还青年才俊?
王徐材心中冷笑纷纷,对刘大人之话嗤之以鼻。
就凭他那小小的八品官又怎能知道,自家那宝贝女儿早就与大殿下手下的指挥同知看对了眼呢?
就在王徐材心中自我得意之时,却见有一位官员却是站起身来,阻止那姑娘下台的动作,阴阳怪气道:
“此等小女儿家之词句,虽显清新,然失了大气,实难算上乘之作。”
那官员话音刚落,众人皆面露惊色,气氛一时凝滞。
这女子的诗句意境深远,虽然算不上那些名家大师之作,但也是人中翘楚,实属上乘。
又哪里像这人所说的失大气之过呢?
王老爷面色微沉,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仍强压怒火,拱手说道:“大人此言差矣,小女之作,虽难称绝佳,却也有其可取之处。大人如此评判,未免过于严苛。”
那姑娘亦是粉面含怒,微微福身,说道:“小女才疏学浅,还望大人赐教。”
那官员却冷笑一声,说道:“诗词之道,当以气势恢宏、意境深远为上。你这词句,不过是些小儿女之柔情,怎配在这等诗会之上?”
此时,薛书廷还跟段清月在咬耳朵窃窃私语时,他身后之关钦已经挺身而出。
薛书廷还未反应过来,他已走到了那个官员的身前,沉着声缓缓说道:
“汤大人此言未免有失偏颇。诗之美,在于多样,有豪迈壮阔,亦有婉约清新。此女所作,清新自然,别具一番韵味,怎就入不得大人之眼?”
那官员脸色一黑,想要张口反驳,却害怕关钦背后黑甲卫的势力,只是欲言无词地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未说出来。
这时薛晋皱着眉,站起身来对着关钦招了招手,开口道:“莫要为此争论不休,各有各之见解,诗会本为交流切磋,当以和为贵,关钦回来。”
众人见薛晋放了话顿时站了起来纷纷称是,那官员只得悻悻闭上了嘴。
关钦也收起怒火中烧的眼神,冷着脸走回薛书廷身后。
只是在与那位姑娘擦肩而过之时似乎不小心撞了那个姑娘一下,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段清月悄声对薛书廷道:“这诗会倒是热闹非凡,只是这波折不断,也不知后续如何。”
薛书廷眼睛紧紧地盯着气势似乎有了松懈的关钦,心不在焉地答道:“不过是些文人的意气之争,无需在意。”
段清月也看出了他的分心,只是轻轻摇摇头,看向重新走到台上的一个文人,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