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妩没有动。
“婆婆,假的总归是假的。”
孙婆婆为了给她做掩护,用了一剂药。
“后宅的妾室为了争宠总是想方设法。这个方子府上的小妾曾用过。服用两刻后,会有类似风寒的病症出现,寻常大夫也很难从脉象上看出来。”
吴大夫医术平平,糊弄他轻而易举。
依照孙婆婆的想法,请吴大夫来走个场,事情就算是圆过去了。
但李玥妩要更谨慎。
她跟顾昌明前前后后也交手过数回,此人心思缜密,追寻她的踪迹无果,定然会从源头开始梳理。
顾昌明行迹隐秘,知晓他回京的人都在目光所及之处。他稍一深究,就会追查到小馆。便是郑柏不对他提起来过小馆的事,郑柏自己心里也会产生怀疑。
李玥妩知道自己早晚会暴露,但至少不能是现在。
孙婆婆的药寻常大夫看不出,但郑柏能叫唐司文请来宫里的太医。
即便这样的可能很微小,李玥妩也不敢去赌。
索性,就真的病一场吧。
将李清远支开,主要是怕他受刺激,突然恢复记忆。若是被人察觉不对,届时便是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孙婆婆很快明白她的意图,只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担心被查到,配方子的药材都是从香料和治疗风寒的药材里挑拣出来的,缺了两味药,分量也不够。想来,药效也不如原方子那般烈。
夜风不重,却满是湿气。
李玥妩坐在门槛上,闭着眼睛养神。
这一日实在有些狼狈。
在凉山行宫伤了静王,她便按着来时的路往外逃。且战且退,耽搁了好一会儿功夫。好在她藏在行宫后山的马匹还在。
她上马后一路疾驰,顾昌明的人在身后紧追不舍。
借着转弯时的视线阻挡,她抓着包袱跳下马,藏进了路边的灌木中。
没了负担的马儿与他们的距离越拉越大,又有夜色遮掩,他们并未察觉马上少了人。
马蹄声远去,李玥妩忙起身,观察着草木生长的方向,在密林中摸索前进。她不敢靠大路太近,担心被发现。于是越走越深。
好在大方向没有错。
日出后,她越过一个小山头,瞧见了京城外的垂柳坡。但同样,顾昌明的手下察觉上当,已经开始沿着路边搜索了。
因为猜到顾昌明在收到消息后会在城门口设岗,她没有贸然下山进城,依旧躲在密林中。
日头渐高,他们搜查的步伐也越发靠近,李玥妩只能冒险往大道上走。
道上要进出城的百姓不少,李玥妩换下夜行衣,将其丢进雨水冲出的洞中,用草木做了遮掩,而后混入了进城的队伍里。
隔一段距离,就会遇到禁军。但他们搜查的重点放在男子身上,对女子并不太注意。她顺利到了城门处,然后被挡下了。
“城中戒严,只许出,不许进。”
百姓小声抱怨了几句,就纷纷折返了。
李玥妩在守门的士兵中,瞧见了几个去过小馆的熟面孔。忙低下头,尽力往人身后躲。
跟着众人往回走。
她心中闪过许多计划,每一个都很冒险,且没有十足的把握。
借着歇脚,她再次潜回林中。
已经决定冒险去马场时,她却看到了从城中出来的马车。旗子上印着的族徽,她似乎见过。
广平伯,倒是要麻烦他一程了。
李玥妩在马车驶过时,用石块打中了马儿的前蹄关节处。
吃痛的马儿不由自主倒了下去。
车把式着急忙慌的拉缰绳,里头的广平伯被摇得七荤八素。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一柄冰凉的刀就落在了脖颈上。
他想回头看,却被狠狠压在了车壁上。
“别动。叫车夫调转方向,进城。”
“你是……何人?你可知我是谁,我……”
脖颈上的刀逼近了一分,广平伯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刀刃逼在他后腰,回去的一路他都挺直着腰,生怕一个松懈,那利刃就戳进了脊骨里,要了他的命。
过城门时,他心里暗暗祈祷守城的禁军能看出不妥。可直到马车被赶进死胡同时,都没能引起谁的注意。
“多谢了。”身后嘶哑的声音传来。
他想回头,颈间一痛,眼前就黑了下去。记忆最后,只有一片飘飞的衣角。
李玥妩跳下马车,也没敢光明正大回小馆。绕了几圈,才从后墙翻了进去。
这时候,已经午时末了。
李玥妩打了个喷嚏,抖落一身的凉意站了起来。
没了阴云遮蔽,满天的繁星都露了出来。
好在奔波一遭,也有收获。
宸王,宸王妃还有永宁侯府。
她能调查的方向更多了。
“娘子,都半个时辰过去了,尽可以了,快些进去吧。”孙婆婆担忧道。
娘子未免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了。
交过夜,李玥妩烧了起来,全身滚烫。
孙婆婆和往常一样的时辰起床,敲门进来就见李玥妩面颊发红坐在桌边喝着隔夜茶。
今日第一波来小馆买早食的客人们,看到的只有紧闭的门板和歇业的牌子。
草药味顺着门缝往外飘。
“莫非是李娘子的风寒加重了?”
“多半是。”
“……”
郑柏是在中午来的小馆。
昨日上头开始挨个询问他们在的顾昌明回京后的行踪。
他据实已告,唯独隐瞒了在小馆醉酒后和唐司文交谈的一段。
结合静王遇刺的事,他知道上头如此这般是为找出泄露顾昌明回京之事的人。
他不敢,也不能说。
昨夜,他旁敲侧击的问了唐司文。那日醉酒说的话,唐司文都不记得了。
而当时,除了唐司文,还有第二个人听到了他的话。
郑柏清楚自己的怀疑很荒谬。李娘子怎么会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可人心中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各种念头就会疯长。
他必须要来这一趟。
看到门上歇业的牌子,他为自己的猜测加了一个砝码。
没有去敲门,他先问了旁边店铺的人。
“好似是因着李娘子得了风寒才歇业。小人方才还瞧见了孙婆婆送吴大夫出门。”
郑柏转头去了吴大夫的医馆。
因他没有穿官服,吴大夫起先并无多少耐心应他,见着手令,才老实说了。
从医馆出来,郑柏心中暗自思量。李娘子染上风寒的时机,太巧了些。但吴大夫的样子又不似作伪。
他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到了长欢小馆。
先前还关着的门板被卸下一扇,隐约还有交谈声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