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广平伯偷盗大长公主私印,假借笔迹写信给襄州知州,命他对平阳王庶子下毒。”
京城的消息传到霍翊安手中,他已身在矩州。
霍翊安看完信,气笑了。
这样的言辞,也有人相信?
来送信的护卫道:“证据确凿,即便听着再荒谬,也无可指摘。”广平伯亲口认罪,此事便是盖棺定论了。
“但世子叫郎君放心,会继续寻找证据,不会叫您白白受了委屈。”
霍翊安摇头,道:“我并无大碍,还请哥哥勿以我为念,一切以自身安危为先。”
霍南誉为此事不停奔波,审理此案的大人们他挨个登门拜访。
赵邦宁亲口承诺会秉公办事,可当真相指向广平伯时,他只觉得荒谬。
宗正寺寺卿喝着茶,慢悠悠开口:“证据摆在眼前,广平伯也认罪画押,赵大人觉得何处还有异议。”
没有异议,一切仿佛看似都很合理。
可这种刻意的合理,又能骗过谁呢?
赵邦宁没有说话。
同样的无力,他经历了两次,上一回,是李家村被屠一案。
当宗正寺寺卿在早朝上说出此案的审理结果时,霍南誉眼神中的愤恨和屈辱,似要化作实质。
正德帝问:“霍卿,可有异议?”语气中满是皇权对蝼蚁的嘲弄。
霍南誉叩谢了恩典,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百官们静默一片。
正德帝扫过他们。每个人都是恭顺的样子,可又无声在抵抗着什么,尤其是武将一列。
他按了按眉心。
“广平伯按律处置了。大长公主虽遭受了无妄之灾,但也是治家不严之故,就罚她去皇觉寺为国祈福半年。”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霍南誉神情恢复了平静。他早料到正德帝会将大长公主摘出去,对于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
静王被废太子之位后,势力缩减不少,宸王又在永宁侯的帮助下,获得了一些武将的支持,双方基本达到了一个平衡的状态。可若是大长公主彻底倒台,她支持的静王也会处于劣势。
接下来,大长公主暗中将势力移交静王的行为,也证实了霍南誉的推测。
“他以为人心就这样轻易能够被摆弄吗?”霍南誉拿着写有静王和宸王各自拥趸者的名单,笑不打眼底。
宫中,正德帝面对着顾昌明,眼神失望。
“你的意思是,没有任何线索?”
派去伏杀霍翊安的人没了音信。直到他们出现在襄州,京中才收到消息。正德帝不信霍翊安身边的护卫能有这样的本事,于是派了顾昌明去查探情况。
可他却说,毫无收获。
顾昌明道:“臣去时,战场已被野兽和当地百姓破坏,除了一些未被烧尽的白骨,并无其他。”
且大战时已入夜,当地百姓早已归家,并无人逗留在山林中。翌日采药者觉察出不对报了官,当地县令也一无所获。
正德帝压着怒火,又问:“刺杀静王的人呢?找到了吗?”
顾昌明躬着的身体更低了些。
“暂时还未……”话未说完,镇纸就砸了过来。
正德帝目光阴沉,良久,道:“顾昌明,你这把刀若是用得并不趁手,朕随时都能锻了重炼。”
顾昌明从勤政殿出来,抹了把流到眼角的鲜血。
官家贵为天子,自然不缺趁手兵刃。可为何迟迟不换了他……
顾昌明嘴角扯了扯。无非是不想叫更多的人知晓李家村之事的真相。
“明日就到宜州地界了。世子提前安排了人手接应,我们也能松口气了。”
自入了夔州地界,气候就逐渐暖和了。
也有恶劣的天气,多是雨夹雪。道路变得泥泞,行程也就耽误了下来。山路变多,蜿蜒曲折。
从矩州城出来,走了三日,才接近了广南西路。
“娘子不曾来过西南地界吧?”夜里要露宿,护卫长选了一处山谷,竟零下能看见一些绿意,还有一条未完全冰冻的河流。靠谷深处,还有野禽出没饮水。
一群护卫摩拳擦掌,往深处去抓野物了。
“南边的冬日,与盛京不同。风不是刮骨的冷而是钻骨的寒。”
李玥妩看护卫长说起邕州,眼中带着思念。
“邕州四季如春,冬日并不难过。只是因着湿热,各种虫子颇多。”
“王府中规矩不多,主子也少,娘子去了,也不必紧张。”
李玥妩顺势问:“王府,是何情景?”
平阳王府后宅除王妃外,还有一个侧妃,两个侍妾。陆侧妃有一个女儿,早已出嫁。两个侍妾并未诞下子嗣。王妃的嫡女也已出嫁,幼子今年十岁,因着早产,身体并不强健。
“王爷瞧着威武高大,实则平易近人,深受西南百姓爱戴。”
“王爷嗜武如命,知道娘子的身手,定要同你过上几招。王妃贤惠宽仁,也是极好相处的。”
李玥妩沉默听着,心里自有成算。
霍南誉叫她保护平南王府众人,可她不会真的一直待在王府,做一个护卫。
等待霍南誉下定决定,不知要到何时,她要主动创造机会。
而最近的时机,马上就到了。
一夜平静无事,次日还不到寅正,护卫们就都起了。
近乡情怯,他们夜里睡得并不踏实,但各个又精神饱满。原本午后才能到宜州与矩州的交界,硬是提前了半个多时辰。
远远瞧见边界的一队人马,护卫长打了个长长的响哨,对面也立时给了相同的回应。
“是他们!”队伍立即欢呼起来。
就连马车里的霍翊安也按捺不住,掀起了车帘。
“走。”
护卫长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对面领头的人,亦是霍南誉的亲信。
护卫长和他有并肩作战之情,后又一起在霍南誉麾下效命,感情深厚。
见护卫长靠近,他也下了马。
“叫我们好等!”
他们挺起的胸膛撞在一起,各自放声朗笑。
“郎君呢?”
护卫长指了指慢慢靠近、停下的马车。
霍翊安也在护卫的搀扶中下了马车。
“王叔。”霍翊安上前,向他拱手。
被称作王叔的男子哈哈一笑,“郎君一路辛苦了。”
说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