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婵听跑堂说了大间里的问答,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还有一个着黑衣的郎君,约莫是小郎君的兄长。只二人眉眼间并无太多相似。”
李小婵从裴泓之给的信息中,猜出他就是永宁侯收的义子。
原本并不打算去见他们的李小婵改了主意。
敲门声再次响起时,不大一盘的宝塔肉仅剩一点笋丁。
在姜靖珂起身开门的间隙,笋丁也被一勺舀了干净。
“李姑姑!”
姜靖珂看清门外的人,惊喜不已。
李小婵颔首,“姜小郎君。”
小恒带他去过小馆里两回,彼此也都见过。
姜靖珂请她进来。
李小婵目光略过众人,在黑衣男子身上顿了下,很快移开。
“你既没事,李清远为何还不回来崇文院?”姜靖珂没多做寒暄,直奔主题。
李小婵道:“小恒陪同先生游学,行踪不明,归期不定。但他总是会回来的。”
姜靖珂对这个答案算不上满意,可又无可奈何。
他转而问起李小婵,“李姑姑,旁人都说你……不在人世了,怎么又在此处开了食肆?”
李小婵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姜问晁微微立身的动作,唇角牵动了一下。
“借火逃生,实乃别逼无奈。”她轻叹一声,“姜小郎君或许不知,我与小恒皆是江李家村屠村之事的幸存者,主使之人查到我们姑侄的身份,几次欲下死手……”
她这番话,不单是惊到了姜靖珂,围桌而坐的其他人也纷纷抬头。
李家村遭武德卫屠村之事闹得那般大,他们又不是闭目塞听之人,自然是知晓前因后果。
可李娘子这话的意思是说,在犯下李家村灭门之事后不久就被杀了的何承志并非主谋,而背后主使另有其人?
那人在知晓他们姑侄身份后,还想继续杀人?
是谁?这般嚣张!
众人皆是好奇和惊讶,唯有姜问晁眼中是探究。
李小婵没有猜错,他果然是知道些内情的。至少,他清楚姜明慧是来自江南西路的李家村,而不是永宁侯府对外宣称的乡下庄子上。
李小婵赌他会将此事告知永宁侯,也赌他会给姜明慧透露风声。
姜靖珂到底单纯,建议李小婵不能一昧的逃避,要报告官府。
“或者,你可以递状子给裴大人。”姜靖珂说,“你知道裴大人吧,李家村之案就是他和御史台一同办理。得知还有主谋逍遥法外,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见李小婵应下,他才松了口气。
他只有李清远一个好友,而李清远也只有姑姑一个亲人,所以他一定会替好友守护好姑姑。
李小婵离开后,他们还想再坐坐,姜问晁就以要处理公务为由,提出离开。
“不是说今日无事?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公务。”
众人心里嘀咕,但也没有硬留,跟着他一并下楼去结账。
都是不差钱的主,吃食又很合口味,结账时听着李小婵报出的价格,还略有些惊讶,竟比锦楼便宜不少。
“李姑姑,”姜靖珂一本正经的劝道,“你倒也不必如此实诚。你手艺这般好,便是再高上一倍,也尽有人捧场。”
后头,他们几人又各自买了份点心,多是选了荷花酥。
李小婵备下的本就不多,最后就只剩下不到一份的数量。她做主又添给几人,引得姜靖珂又是一番劝阻。
“生意万不可这样做!”
少年唠唠叨叨离开食肆,全不似他在崇文院里的寡言冷漠,颇像个老妈子。还引得身旁的人好一番打趣。
“你不知,”姜靖珂认真道,“李清远说,姑姑开店辛苦,往往寅时才到就要起身忙碌。”
出身就是勋贵子弟的他们,从来衣食无忧,自是不懂寻常百姓忙忙碌碌为生计的艰辛。
“你既这般心疼他们姑侄,往后我们聚会常来此处便是。”
一直沉默的姜问晁却否决了同伴的建议。
“往后,还是少同她接触。”
姜靖珂不悦,“为何?”他都决定要将每月的银钱都用来买李娘子的吃食了。
姜问晁自然不会说出真正的原因。
“她不是说了,幕后主使还会对他们姑侄不利。若是常去,恐遭牵连。”
“那我更应常常过去,还能保护李姑姑,也叫幕后之人忌惮,不能轻易动她。”姜靖珂据理力争。
姜问晁沉了脸。
“我说不许,便是不许。你若再闹,我便禀告义父,断了你的月例。”
姜靖珂哪里被他这样急言令色的呵斥过,重重的哼了声,快步着往府学的方向去了。
同伴劝姜问晁,“靖珂正是少年意气的年纪,何必如此强硬,慢慢同他讲道理便是。”
姜问晁吁了口气,应了同伴的话,心中却越发坚定要将今日的事告知义父。
长欢食肆的李娘子必然不是寻常的女子。
姜问晁担忧她口中的幕后之人说的是顾昌明。
当初为帮姜靖珂打听李清远的下落,他在青杏巷子使银钱问了不少人。
他们皆提及了一个人——顾昌明。
顾昌明从前是武德卫的指挥使,被外放后调回步军司,但他做的却不是步军司能接触的事。
义父不许他多探究此事。
但越是讳莫如深,越是细思极恐。
李娘子又是李家村幸存者,又跟顾昌明扯上关系,不得不叫他警惕。
回了永宁侯府,他直奔永宁侯的外书房而去。
详细说了此事后,姜问晁道:“义父,靖珂若真与他们姑侄亲近,怕是不妥。”
永宁侯指尖按在桌面上,长久的沉默。
姜问晁目光瞥过桌上铺开的纸张。不同于永宁侯一贯的银钩铁画,这上头的字迹极为规整。
他细看,才知是篇悼亡稿。
“顾将军,”永宁侯顿了下,“与人比武被杀。”
官家下了封口令,不许顾昌明的手下透露具体情况,只道他是因公牺牲。
永宁侯几番周折,才打探到他是与一女子比武,那女子疑似是刺杀静王的人。
旁人不知,永宁侯与顾昌明是多年好友,也略知晓一些内情。刺杀静王、偷盗卷宗,还有在御史台保护李巧儿的皆是同一个。
而长欢食肆的李娘子,或许就是此人。
“可她……”姜问晁很难把今日所见的李娘子和义父说的人联系到一起。
永宁侯叹了口气。
“这也都是为父的猜测。顾将军做的事太隐秘,或许除了他自己,只有官家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