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最终是霍南誉打破了这份沉默。
仇人已经寻到,可仿佛如参天巨木。
霍南誉并非小瞧她们。易地而处,他自认没有她们的心性和坚韧。
然而,她们要对上的,是这个偌大乾朝的掌控者。
即便是霍南誉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在他手下保住平阳王府。
若是还对正德帝抱有一分幻想,在得知李家村被灭门的原因后,霍南誉彻底绝了这份期待——因不能确定真假的预言,就能对毫无威胁的百姓下杀手,又怎会对手握重兵的威胁而心软。
霍南誉道:“我们同样有背负的东西和要保护的人,所以,日后我不会对你们保留,希望你们也是。”
他提起茶壶,为三人面前的茶杯斟满。
“我知你们选中我的原因。”正德帝的两个儿子都不堪大用。而萧家除了正德帝,只有一个大长公主。从宗室之中无可过继者。相较之下,正德帝义兄之子的霍南誉,就是最亲近的人选。
“我不知能否承担的起大任,但我绝对不会是他。”
他端起茶杯,碰了下另外的两杯 ,“若有违今日之言,孤寡一生,不得好死。”
时人信报应,霍南誉的赌咒已是最恶毒不过。
李小婵和流萤对视一眼,各自举杯。
她们的心中或许装不下一个国家的未来,但若霍南誉有违此誓,做出如正德帝般的事情,也必然会有如她们者,生生不息,至死不休。
裴泓之和良平来时,流萤和霍南誉都离开了。
李小婵独自坐在大间里,指尖绕着剔骨刀,双眼无神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良平将大间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失落中带着些庆幸。
他如此卑劣。
害的翠荷至此,又懦弱的不敢面对她的质问。
可又能躲避到何时。
“李娘子,”见李小婵看来,他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口,“可否告知我,她如今身在何处。”
李小婵知道他问的是谁。
“你见她是为表达愧疚,还是想赎罪帮她做些什么呢?”
良平一笑。
“我活着随你来了盛京,态度还不够明确吗?”
李小婵目光扫过裴泓之,对他道:“稍后,我会将她的信息告诉你。”
良平立时就明白了李小婵的意思。
他心里有些触动,又觉得自己还站在这里有些尴尬,既然目的达到,他寻了个理由赶紧离开。
“李娘子做了新的点心?我下去瞧瞧。”
出去时,还体贴的半掩上门。
裴泓之坐到李小婵对面,被两人的态度气笑了。
“要避开我?”
李小婵没有答,态度很明确。
不止是她,就连霍南誉都默契的在制定计划时,没有牵扯上裴泓之。
他们要做的是谋反,“一招不慎,无一生还”的事。
正德帝固然视裴泓之为大患,欲处之而后快,可裴泓之身后有裴家和鹿鸣书院,还有千千万万仕林学子。除非犯下大罪,否则正德帝也只能暗中做些小动作。
他与她们不同。又何必冒这个风险。
而且,若是功败垂成,裴泓之将会是唯一知晓真相且会为李家村平反的人。
裴泓之明白他们的考量,无奈又无力。
“李小婵,我说过,会帮你。”看他似乎总在被推开。
他眼神中的落寞太清晰。
李小婵心里漫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她低声道:“我知道。可是,裴泓之,我也希望你好。”
异种降临后,她亲手送走一个个亲人和好友,那时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平静接受死亡和离别,可当李家村的众人断命在自己眼前时,她才知道,再经历上百次,也一样会难过。
她不想再做被留下的一个。
当她自私吧。
她身边珍惜的人,只剩三五。
如果非要离别,她希望自己能是先离开的一个。
裴泓之被她抓着手,能清楚感受到李小婵些微的颤抖。
他苦笑。
“你这样,我还如何争取。”
李小婵今日格外柔软。
她很轻的晃了晃裴泓之的手。
“你已包容我多回,这次也依了我吧。好不好?”
裴泓之看着她的眼,说不出“不好”的话。对着李小婵,他习惯了妥协。
“但是,”裴泓之顽强撑住最后一点底线,“你也不能阻止我要做的事。”
李小婵还要说话。
裴泓之忙别开眼:“这个,没得商量。我也答应过李巧儿的。”
李小婵轻笑一声。
“嗯。我没说不让。”
被摆了一道,裴泓之捏了下她的手,权做报复。
从长欢食肆离开,流萤上了回宸王府的马车。
无人之时,她维持的冷静碎裂。
孟先生……
她闭着眼,重重的吸了口气。
叫她如何恨他,又如何不恨他?
掌心的刺痛,让她逐渐清醒。
她努力叫自己将良平抛到脑后。
姜明慧是重生之人。
她震惊之余,还有些疑惑被解开的了然。
姜明慧有时会叫她觉得矛盾。分明毫无城府和手段,却又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新奇想法。
比如说叫宸王大出风头的万民伞。
以她的见识,未必明白万民伞的含义,可她就是提出来了,还有颇为详细的开展计划。
现在看来,多半是她前世所见所闻。
马车在王府侧门停下,流萤下了马车,直奔姜明慧的院子而去。
到门口,却被一个侍女拦下。
“侯府大郎君送了信,叮嘱奴婢直接交给王妃,不必经姑姑之手。”
姜问晁。
流萤拿过信,并未拆开看。
她先向侍女道了谢,又叮嘱道:“侯府上下偏心二娘子,叫主子受了不少委屈。这些日子来的这样勤,多半是打着看主子笑话的主意。我们警醒着,莫叫他们钻了空子。”
“婢子明白的。”
流萤温和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最近照顾王妃你们也辛苦了,月底,帐房会多给大家支一个月的工钱,再多允你们一日假期,你去同她们说说,各自调好时间,不能一齐走了,叫府上没个人使唤。”
侍女高兴不已,小快步的去寻人说了。
流萤收敛笑,寻到避过人的地方,将信拆开。
姜问晁在信中询问了姜明慧的身体,还说了要离“远房亲戚”远着点,不可再与之接触。若是对方以她身份做拿捏,一定要抵死不认。
看来,永宁侯虽然不知那则传言,但也清楚,一旦姜明慧身份暴露,也是不能为皇帝所容的。
她将信折好,唇角微微挑起。
永宁侯。
送上门的把柄,她不好好把握,岂不是辜负了对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