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以能从生活中发现美,是因为那双曾经明亮的眼见过了太多的苦难。
蠹星大屠杀之后残破的大地,每一次行使命途之力后虚弱不堪的父亲,被命运的洪流推着往绝处去的弟弟们,以及那再也无法衍生出独特文明的同族。
我是一个无能的人,即使我能让蠹星再度长满花草,即使我能照顾好弟弟们的生活起居,即使我已经行使了繁育的能力将我的恋人推向永恒……但我永远不可能帮的上父亲一分。
因为纯美已经陨落,哈尼雅清晰的感知到了那份至美的哀叹,自那以后,镜子中再也映不出祂的脸。
祂甚至无法像其他弟弟们一样帮父亲牵扯住一方势力,毕亚斯在星际和平公司帮助蠹星积累财富培育新的战士。
纳撒尼尔和辛格瑞达,祂们一个负责交好丰饶令使,另一个则在全宇宙灭杀已经危害到其他文明安全的步离人。
艾维利塔则是因为自身对欢愉特攻的天赋格外针对假面愚者,而悲悼伶人则会赞扬祂,将祂斩灭欢愉的事迹编成歌剧巡演寰宇。
米蒂洛由巡猎星神教导,自身在仙舟联盟有一定威望,暗地里资助巡海游侠,甚至自身还是无名客,可以说是兄弟几个里面有效身份最多的一个。
至于科洛伯尼,祂还太小,刚刚回到父亲身边不到千年,在自身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还能统领蠹星群虫的军团之一足以体现这孩子未来脚下路途的广阔。
似乎只有哈尼雅,除了泡茶,做点心,陪伴虫母,以及照料蠹星上的花草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祂因拒绝了天才俱乐部的邀请而闻名宇宙,但祂的智慧最多只能让那些植物适应蠹星上含有极高能量的土地,以及在网络战争中一次又一次的挫败黑塔而已。
蠹星没有文明,自然也不需要发展科技,哈尼雅所做出的研究曾被祂一页一页的撕碎扔掉,但隔天却又在自己的书桌上发现了拼好的笔记。
当然,还有在祂房间门口担忧的等待祂起床的父亲,和探头探脑的满眼期待的看着祂的弟弟们。
……啊,像祂这样碌碌无为的废物,何德何能会拥有这么好的家人呢。
丹恒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哈尼雅,说句不礼貌的话,他总觉得哈尼雅虽然一直保持着微笑,但这笑容里满是苦楚。
“哈尼雅,既然不愿意笑就不要笑了。”丹恒开口提醒哈尼雅,作为令使级别的存在,祂不应该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才对。
“你说……什么?”哈尼雅转过头看向关切的询问祂的无名客,而祂的表情分外怪异,在丹恒的视角里,哈尼雅的脸突然融化了。
祂漂亮的五官掉落在地上,烂成一滩荧蓝色的血水,而祂的面部一片光滑,犹如无法映照出人影的镜子。
异常,这是异常!
丹恒猛的后退,但眨眼间,哈尼雅似乎又恢复了正常,祂五官靓丽,笑容明媚,似乎刚才的种种异象都是丹恒所经历的幻觉一样。
“丹恒,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哈尼雅感到抱歉,无论如何,祂都不愿意伤害关心祂的人们。
“你是不是快撑不住了。”
丹恒的语气很笃定,击云已经被他握在手里,他未曾见过违背命途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是令使这种身具庞大能量的存在,死去的时候所造成的损害将会是巨大的。
哈尼雅看了看已经做出了攻击姿势的丹恒收敛了自己强行挂在脸上的笑容,但言语间祂看起来依旧很美:“我还是,可以再多撑一会的。”
“还有什么人可以帮你吗?你的恋人呢?”
丹恒想要伸手搀扶脸色苍白的哈尼雅,但另一种想法却在他脑海里不断翻腾,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脑海里低语:
把你手中的武器,插入祂的心脏,看着祂生命流逝,看着祂支离破碎,然后在祂一生最美最脆弱的时候赐予祂死亡,最后不要忘了再奉上一朵鲜红的玫瑰。
丹恒手指扣紧,他只能跟这个声音僵持着,但随着一丝冰凉覆上他的眼眶,他竟然奇异的平静下来。
“对不起,我想,你应该离开了,”哈尼雅的声音轻轻的,自从告别了此世的银枝后,祂的状态就愈发的差了,“纯美向恶,至美向死,我终究还是……”
后面的话丹恒没有听清,他被哈尼雅捂着眼睛带着向前,然后他的身体猛的被哈尼雅推了出去,等他穿过一层薄膜后再回头看,哈尼雅的身影早就消隐无踪。
而在他面前的则是一脸诧异又惊喜的穹,看来哈尼雅是把他送到穹的身边来了,不过这是哪个舱段,怎么这么黑?
“丹恒!”穹超开心的喊出了小伙伴的名字,然后一下子蹦到丹恒身上抱紧,“呜呜呜丹恒!我刚刚还想着你,结果你瞬间就出现啦!这里可太黑了,我好怕!”
“你是觉得刺激吧,”丹恒看着穹亮晶晶的眼睛吐槽道,“不过你的演技有进步,语气和动作都模仿的很像了。”
突然,原本漆黑一片的舱段亮起了灯,这惨白的灯光就像是在指引着二人向更深处探寻。
“走吧,”丹恒看着穹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开口提议,“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阮·梅说让我去看看黑塔空间站的秘密,”穹仔细想了想阮·梅的话,但却没能找到丝毫漏洞,“她说那个舱段有个培养皿,里面是她的大麻烦。”
二人继续向前,在查询了一个名为炒冷饭机器人的列表后,穹和丹恒觉得这处舱段越发诡异。
紧接着,在下层的实验室里,穹发现了一段录像,里面正是阮·梅在培育猫猫糕的时候残留下来的影像。
“失败品……”丹恒琢磨着这个词,难怪哈尼雅如此直白的向阮·梅展露厌恶,繁育一脉都应该是喜爱生命的吧,或者说,繁育星神爱着所有可以称之为生命的存在。
“这么可爱的猫猫糕,竟然被阮·梅称为失败品?”穹被阮梅的言论搞的目瞪口呆,那可是柔软可爱还会喵喵叫的猫猫糕诶,是宇宙间难得一见的小生命啊,“丹恒,有情感就会称为失败品吗?”
“不要多想,”丹恒拍了拍穹的脑瓜,“或许,只有阮·梅觉得这种情感并不重要。”
穹得到了小伙伴的安抚,也自然有心情去关注周围的东西,他漫无目的的四处看着,直到脚边传来一声细细嫩嫩的猫叫声,他和丹恒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只抹茶色的小只猫猫糕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只造物看上去特别娇小,也就穹两个巴掌大,如果要用丹恒的巴掌来计算的话,大概有两个半。
“这就是,阮·梅口中的大麻烦?”穹心生疑惑,他朝猫猫糕伸出手,而这个可爱的小东西也不认生,跳了两下就将自己窝进了穹的怀里。
“恐怕不是,”丹恒似乎听到了什么,“穹,戒备。”
穹怀里的猫猫糕也乖巧的把自己缩进了穹的口袋里,以免自己影响到穹的动作,甚至,这只猫猫糕似乎怕穹也跟它一样害怕,还哼起了歌。
“丹恒,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次看完阮·梅的实验记录后,穹缩了缩脖子,阮·梅竟然想解构令使的生命形式,甚至还想培育令使。
天才一旦抛却了理性,那么他们跟疯子间的那条线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
“模拟宇宙,是穹你在做测试的那个吗?”丹恒向穹询问道,“阮·梅竟然要复刻寰宇蝗灾的始作俑者?”
“可是那盘录像带,被哈尼雅送给我了啊。”穹怎么都想不明白,黑塔究竟是要靠着什么样的记录在模拟宇宙中复刻这场灾难。
丹恒严肃起来,他告诉穹:“在我更正智库内部关于寰宇蝗灾的数据的时候,如果那盘录像带里的信息为真,那么其他任何关于那场灾难的记录就都是假的,甚至是完全相反的。”
“这可真是个大麻烦,阮·梅从虚假的模拟宇宙中提取的数据一定也是错的,就算是负负得正,她所复刻出来的也不可能是真正的繁育令使!”
穹这才开始害怕了,自己决定帮助的人竟然想解构对他如此之好的人的生命形式,哈尼雅说的对,阮·梅似乎根本没把生命的重量摆上天平。
天才与疯子之间的那条线,或许根本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