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主人的指令,仆佣把铁门打开,佐藤进和井上四郎、刘冬阳先后而入。
“汪先生,汪老板,你是在躲着我吗?”
佐藤进一边走,一边大声对屋内喊。
里面却没有回应。
几个人进得屋内,才见会客厅里,一个五十左右的男子,病态怏怏地歪在一个沙发里。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五十来岁的男人。
先前那个叫阿福的仆佣,领着客人进了会客厅,就自觉地退出去了。
“汪伯,您好!”
刘冬阳上前一步,把“沈大成”点心递给管家,又对汪治隆鞠了一躬。
“你是?冬阳?好多年不见了,你怎么跟他……”汪治隆望了一眼佐藤进,“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佐藤进没有等到看座的招呼,自己在会客厅的一个沙发上坐下,刘冬阳也站在他的身旁。
“刘冬阳,现在是我的翻译官。”他对汪治隆介绍道。
“翻译官?你,你什么时候学会日语的?”汪治隆问刘冬阳。
“我去日本留学了几年,回来就当了翻译官。”刘冬阳答。
“哦,你也去了日本。”汪治隆有气无力地说道,“既然已经回来了,干点啥不好?给你父亲打理工厂也行啊,好歹也是自己家的生意,为什么要给日本人当翻译官?”
“治隆君,我们不谈刘冬阳,好吗?我此番前来,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是想请你的大驾,出任海城维持会的会长一职,不知意下如何?”佐藤进见他两人一问一答,全然不把他这个主要客人放在眼里,连忙打断。
先前还不咳的汪治隆,此时却连咳数声,缓缓说道:
“佐藤君,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疾病缠身,恐怕有负佐藤君的美意,实在不敢应允,怕误了佐藤君的大事。”
“治隆君,我记得你以前的身体很棒啊,还经常打球跑步,怎么这就一病不起了?”
“年岁不饶人呀。你我当年都是年轻气盛,现如今,老了喔!”
汪治隆感叹道。
佐藤进侧头看了刘冬阳一眼,刘冬阳知道,这是要他说几句话。
“汪伯,您可不算老,正是干大事的年纪。经验丰富,德高望重……”
刘冬阳的话还没说完,被汪治隆抢白道:“冬阳,你还年轻,你不懂。再者,我跟佐藤君说话,你插什么嘴?”
刘冬阳只好退后一步,不再吱声。
佐藤进哈哈一笑:“治隆君,刘桑的话,也正是我想说的。你现在虽然暂时养病,可以先挂个名,日后病体康复,再出来主持工作嘛。”
汪治隆连连摆手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管家不失时机地低头在汪治隆耳边说道:“老爷,该吃药了。”
这话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汪治隆又咳了几声,道:“没看见我有客人在吗,药每天都吃,不在乎耽搁一会儿。”
佐藤进站起身,对汪治隆道:“我的提议,还望治隆君考虑考虑。如今海城的局势,想必你也清楚,早一天做出正确的决定,对我们大家,都是件好事。我就告辞了,过几天再来登门看望。”
“管家,送客!”
汪治隆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已经快装不下去了。
出得门来,佐藤进钻进车内,嘴里喃喃道:“还给我装病,不给他来点手段,他不会老实就范的。”
刘冬阳跟在后面,追问道:“机关长,你说什么?”
“没什么。过两天,你再单独来一趟,好好劝劝你这位汪伯。”
“哈依!”
“你可以告诉他,如果他不答应,他汪家在海城的生意,就别做了!”
刚才表演的是友情牌,佐藤进不好把话说得太绝,既然友情牌不好使,那就得用威压,看他不就范。
可这对刘冬阳来说,就是个难题了。
自己做了汉奸,还要劝别人也做汉奸,挨一顿训斥都是轻的,恐怕以后记恨他的人,更多。
他又联想到松本太郎送到货场仓库的那几个木箱,如果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自己又该如何处置?
“机关长,”他大着胆子,向佐藤进询问道,“今天松本组长送来的那几箱货,是您安排的吗?”
“什么货?”佐藤进一时没明白过来。
“就是那几个木箱。”
“哦,这事,理惠不是跟你说过吗?其实对你也无需隐瞒,就是从日本运来的福寿膏。那几箱是给江南的几个客户的,你可以私下在海城找找销路。不过,不能透露货的来源!”
刘冬阳早就有预感,现在经过佐藤进亲口证实,果然跟他猜测的一致。
这时候虽然各地烟馆还不少,但毕竟这东西,很容易遭到人们的抵制。低调一些,隐秘一些,不容易落人口实。
佐藤进轻描淡写地这么说,实际上,就是指示。
一个情报机关的将军,私下贩卖烟土,他肯定不想被人知道。
恐怕松本太郎都不一定知道很多。
但刘冬阳却被拉上了这条贼船,下不来了。
他对司机道:“我就在前面路口下车。”
佐藤进要回机关大院,他没必要再跟着过去。
在这里下车,他准备搭乘黄包车,直接赶去码头货场。
既然佐藤机关长要他在海城打开销路,他大大方方去仓库,好好验一验货,看守甲和看守乙,还能给机关长打小报告?
下车后,四下看了看,这里是繁华的石城路。高楼林立,人来车往。
来来回回的黄包车,也没有空车的。
站在街边等了一会,刚好一辆黄包车上在他附近下了客。刘冬阳赶紧过去,就要往车上跨。
身后有人用英语高喊:“我的包!快抓住他!”
刘冬阳回头一看,一辆小车停在大楼前,车上下来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惊慌地朝着大街的西边,一边跑一边喊,由于她穿着高跟鞋,没跑几步,鞋从脚上掉下,她不得不停下来。
她的身后,小车司机追上了她,超过了她,她还在用英语对司机喊:“别让他跑了,包一定要拿回来!”
刘冬阳再往她前方扫去,只见一个破衣烂衫的半大小孩,在人群中狂奔。
又是这一套!
刘冬阳略一犹豫,丢下黄包车,跟那司机一道,朝半大小孩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