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泽州每日都来穆府,问一声“穆娘子,今日好些没有,有没有想起来梁王殿下”
穆锦安见他行为怪异,只当是什么疯子:“没有”
而李怀瑾每日除了跪在宣政殿前,就是研习兵法。
还有,就是想她。
穆锦安不顾南宫御的阻拦,坚持想去上朝,那日早上进入宣政殿时,暖阳拂面,她看见殿前跪着一男子。
疑惑道“这不是那日的梁王吗,他怎的跪在这里?”
一旁的江晏清已经听说穆锦安忘记李怀瑾的事情。
他看见穆锦安看李怀瑾的眼神也不似从前那样温柔,只像是看着陌生人。
摇摇头:“他犯了错,被陛下斥责,每日跪在这里一个时辰,告诫朝臣,不要僭越犯上,更不要做谋反之事”
穆锦安挑眉惊讶:“他敢谋反?”
江清晏点点头,叹息一声,他以为李怀瑾只是随口说说,谁知他真去调动北衙禁军:
“睿王要杀你,是梁王救了你”
“是,我也是第一次认识他”
“他身上还有鞭伤未好,又连续大半月未休息好,长此以往,不知身体能不能撑住”
穆锦安瞥了他一眼,似乎比那日在梁王府见到他时,更要消瘦几分。
只听内官高声道“进殿”
殿内肃穆,明帝的身子骨比前几日更差,他有些咳嗽不止,皱着眉头“今日有何事启奏”
只听左武卫大将军郭毅道:
“陛下,南诏停战之事,穆少将军已来信,对方已撤军,并非使诈”
明帝欣慰笑着道:“好,好,让将士们都回来,这次穆少将军打了胜仗,朕为他接风,礼部操办”
礼部主客司郎中章叙白“是,陛下”
姜殷见李怀瑾杀了李珩,只是被罚跪在殿外,想趁此为自己的儿子姜羡之报仇,也是因为他与李珩是亲戚,愤恨不满:
“陛下,梁王杀害睿王,割首火烧,手段残忍,怎能如此轻饶”
崔恒岭更是想为陆明绪这个外甥,自己的堂妹崔英荷出口气,趁着姜殷进言,几人再次依依不饶:
“陛下,梁王杀害他的皇叔,违背人伦,今日他敢杀皇子,明日就敢造反”
“陛下,定要严惩不贷,贬梁王为庶民,以平众怒”
朝堂上忽然跪倒一半人,异口同声:
“陛下,请贬梁王为庶民,以平众怒”
蔡同是姜羡之的舅舅,现在他们已成一体,私下勾结,他咬牙切齿道:
“陛下,民间对皇室残杀传的沸沸扬扬,还望陛下给逝去的睿王一个交代”
沈煜中心中记恨李怀瑾抄家,将他的钱财充入国库,拨发军粮,想趁机除掉他:
“陛下,天下哪有侄子杀叔父之理,梁王愈发嚣张,天子犯法,庶民同罪,请处置梁王”
穆锦安不受控制的说了一句:“你是说,陛下当日杀了太平公主是错?”
明帝手指紧紧握着龙椅,明眸闪过一丝杀气,不知是想让沈煜中死,还是穆锦安死。
沈煜中指着穆锦安:“强词夺理,太平公主是被赐死”
穆锦安脑海闪过一幕画面,又忽然想不起:
“睿王差点杀了我,梁王杀他有何错”
萧鹤川死死盯着穆锦安:“睿王只是抓了你,你不是好好活着,但梁王却杀了睿王”
穆锦安气不打一处来:“你是说别人要杀你,你只能把脖颈递过去,等死了,再来求公道吗”
“睿王的命就金贵?别忘了,我也是公主的女儿,身上流着陛下的血,分明是你与睿王勾结,不要以为他死了,就没有证据”
穆宸站出身来:“陛下,萧鹤川此前纳罪臣官妓为妾,禁足期还未到,就来了朝堂,不知何故”
明帝不可能记清这些微小的事情,但确实是萧鹤川的外祖家卢氏与李珩解了他的禁足。
明帝双目凛冽,萧鹤川吓得全身发抖,不敢再言。
江晏清站出身来:“陛下,梁王之事已有决断,怎可出尔反尔”
王淮炀看着穆锦安如此焦急,不免心有担忧:
“陛下,此事是睿王的错”
郭毅将军从来都是向着李怀瑾和穆景翊:“陛下,梁王已受责罚,无需再议”
王政仲见明帝犹豫不决,转移话题:
“陛下,安宣还未到长安”
穆锦安今日也听同僚说起,安宣此人在来长安的途中,慢慢悠悠,走了十多日,还未到达两城,她只恐此人是故意拖延。
便站出身来:“陛下,安宣迟迟不入长安,恐是对路途不熟悉,不如由我们派人前去接待”
萧鹤川想起李珩告诉他定要讨好安宣,将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陛下,安宣对陛下忠心耿耿,派人去接,反倒像是挟持”
郭毅看向穆锦安,眼眸肯定之意:“陛下,臣认为穆侍郎此方法可行”
明帝怒火消散,他确实已经饶了李怀瑾,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因曾有风言风语说李珩不是走失的皇子,摇摇头无奈问道:
“那派谁前去?”
穆锦安眼眸闪过一丝精光,这安宣定是想造反,来长安夜定会带着高手,便道:
“陛下,臣认为可派文臣一人,武将,武艺高强十人前去”
明帝有些敷衍了事,在他心中,一直是不信安宣会造反,他没将安宣放在眼中:
“此事就交由孟太傅与郭将军决定”
孟松青,郭毅“是,陛下”
此时兵部尚书贺承站出来:“陛下,臣最新研究出一种远程射击的大炮,还请陛下空闲时屈尊一观”
穆锦安转过头看着王淮炀,见王淮炀低着头,她心中疑惑道:
“贺承何时决定造大炮了”
明帝乐呵呵一笑:“好,那朕明日去看看”
明帝忽想起金矿的事,知国库的钱不够花,想要再挖掘金矿,便问道:
“蔡同,新的金矿找的如何?”
蔡同已经按照李珩生前告诉他的地理位置,不断勘测,但迟迟未有结果;
“陛下,还未找到新的金矿”
忽的。
只听“轰隆”一声。
是打雷。
明帝起身道“诸位爱卿,今日天气不好,都先回各政务殿去忙吧”
穆锦安走出殿外,见众人走远,她一把拉过王淮炀:
“贺大人怎会有大炮图纸?你把我们的图纸给了他?”
王淮炀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
“穆大人,我将那图纸带在身上,就是怕被人发现,谁知那日兵部几位同僚说要吃酒,非要拉上我,酒醉后,第二日醒来,图纸便不见了”
穆锦安敲敲脑壳:“就这样被他抢了功劳”
她又问道“那图纸是你最终完善修改后的吗”
王淮炀小声道:“只差一步,火药引线...”
还未说完,忽的,雷声传来。
两人只好赶紧跑向那边苍锵殿,不知为何,穆锦安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梁王李怀瑾。
她回到苍锵殿,雨滴已经打湿她的衣衫,她拍了拍官服上的雨水,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看着王淮炀拿出一张备用图纸,那火药比例,炮弹尺寸,还有引线还未设计好。
她心上一计,写下一份奏折,另外悄悄告诉王淮炀一个最简单的方法,王淮炀大惊失色:
“这若是被发现”
穆锦安小声道:“放心,有我在,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
一个时辰后,雨还未停,贺承催着穆锦安前去户部预支兵器材料银钱。
她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雨滴顺着伞沿一滴滴落下。
她经过宣政殿时,见梁王还跪在那里,她心中疑惑:
“不是说只跪一个时辰吗?这都过了时间,怎还跪在那里”
穆锦安想起江晏清说他身上还有鞭伤,不由得担心起来,她缓缓靠近,脚步轻盈。
雨滴打湿他的衣衫,他的眉间,脸上满是雨水,眼眸失去生机般。
忽然,李怀瑾觉是雨停下,但看着眼前的雨水还在不断落下。
溅起水花。
他微回头抬眸,油纸伞下是一张明媚娇嫩的面容,是她。
头顶传来一声软糯的声音:
“给你伞”
李怀瑾看着穆锦安为自己打伞,他慌张站起身来,心脏怦怦跳,一把抱住穆锦安:
“锦安,你记起本王了吗?”
穆锦安被他的举动吓到,她想要推开李怀瑾,但他似用尽全身力气。
她脑海中恍惚闪过一个画面,又模糊不清。
“梁王殿下,快放开,我再说一次,我不认识你,给你伞是善意之举”
李怀瑾赌气抱紧她:
“本王不放”
穆锦安连忙用力推开他,她本扬起的巴掌,不知为何却收住手。
许是看他面色憔悴,可怜兮兮的模样,她气着道:
“梁王殿下,我已经与表哥定下婚约,下月成婚,你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无礼,是毁我名节”
李怀瑾的眼眸浮现阴鸷,他等了这么久,等来这样一句话,语气凛冽,拽着她的手腕:
“什么?你要嫁给南宫御?”
穆锦安见他胡搅蛮缠,自己的衣裳沾染他衣衫雨水,有些冰凉,无奈道:
“我与表哥青梅竹马,他是良配,梁王殿下,你松开手,再这样,我不客气了”
李怀瑾的心口像是被猛然鞭打般,不可置信,眸中震惊:
“良配?”
发疯质问道:
“穆锦安,你不是说过你不喜欢他吗?”
穆锦安被他抓着的手腕有些痛,皱着眉头:
“女子总要嫁人,我表哥一表人才,武艺高强,富贵无比,嫁给他,多好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