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安瞅着还有许多粮食要清点,便不想再打扰李光:
“烦劳将军操心,本公主先行一步”
穆锦安上了马,示意顾纹轩骑马跟上,朔风月一把拽住他,面具后传来少年凛冽的声音:
“敢去公主王帐,我杀了你,给我待在这”
顾纹轩气的坐在草地上,不相认便罢了,连横刀都不给了,指着朔风月的面具:
“你,你...简直没天理”
“待我寻着机会,定要揍你一顿”
朔风月骑马跟上穆锦安,领帽将她的侧脸遮的严严实实,他想要开口,但又忍了下来。
穆锦安瞅见迎面骑马而来一位女子,那人是李元漾身边的婢女琪琪格,她挥挥手:
“公主,公主”
穆锦安停了下来,等着她上前来,琪琪格是个性格爽朗,坦率耿直之人,此前穆锦安还从她家中换了几只羊。
她递过来一件宝蓝绸布包裹的器皿,只能看到上方酒壶开口处,看不清壶身,琪琪格笑着道:
“公主,王交代奴,给您这个”
穆锦安知李元漾造反,杀她之心,怎会收他的东西,但对琪琪格还是心平气和道:
“告诉奚王,多谢他的好意,本公主王帐拥挤,不想添置这些物件”
琪琪格明媚的面容忽的委屈起来:
“公主,若您不收,王会鞭打奴,您收了,再还于王,或是扔了”
穆锦安知这奴隶社会,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人,又从她家中给士兵换过羊,还换了一口铁锅,便接了过来:
“那本公主收下”
琪琪格唇角浅浅笑意道:“谢公主”,她骑着马离开。
穆锦安拎着酒壶外的布袋回了王帐,将布袋随手扔在一旁,扯下披风,洗了把脸。
安坐在案牍前,翻了翻兵书,一个字都未看进去。
....
天色渐晚,莓萝端来晚膳,今日烙饼,清粥,几盘小菜,几盘兔肉羊肉,她开心道:
“娘子,奴婢在草原捡到一只咱们中原的簪子,瞧着是上品”
“待娘子伤好起来,奴婢用这簪子去琪琪格家给您换桂花酒”
穆锦安心中耿耿于怀,不知李怀瑾为何不愿与她相识,心不在焉道:
“嗯,你缺钱就自己拿”
番薯将另一份饭菜端到竹帘后,朔风月坐在后面,慢悠悠吃了起来。
番薯倒了一碗热水给穆锦安,将筷子递给她:
“不过莓萝姐姐说那簪子有些面熟”
穆锦安用手抓起兔肉,气鼓鼓塞了一嘴,嘟囔道:
“我瞧瞧”
莓萝从腰间掏出那簪子,递到穆锦安面前,她呆滞的目光立刻警惕起来,这可是文物,就这样丢在草地:
“这不是我刚回长安,阿爹为我举办接风宴,李珩来府中送给穆芸的那钗”
“银鎏金錾花钗,花纹雕刻精细,薄如蝉翼,本是一对”
“看来穆芸也来了饶乐”
“她要么是为杀我而来,要么是为寻李珩,她新婚被辱,竟还对李珩不死心,戴着这破簪”
莓萝放下筷子,小声道:“那这簪还是先留下吧”
穆锦安点点头,又抓起一把兔肉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莓萝瞅着那会两人还热络,一会便冷战起来,她拽着穆锦安的手腕,急切道:
“娘子,用筷子慢些吃”
穆锦安端起一碗粥,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故意将声音弄的大些,竹帘后未传来一丝声音。
她交代道:“明日去找琪琪格,用我那几件新衣裳,还有一些金银细软”
“让她帮咱们从族人手中多换些兔子,兔子繁殖快,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莓萝问道:
“娘子,奴婢今日打听了,草原有位神医,名唤萨可”
穆锦安点点头,她想让那神医早点治好李怀瑾,若是废了一条腿,她不知此后该如何面对他:
“知道了”
饭后不久,穆锦安坐在屏风后泡完脚,松了松筋骨,告诉莓萝:
“我想歇息了,你们都回牙帐”
待莓萝和番薯离开后,穆锦安缓缓上了卧榻,她瞪着眼睛,轻咬着嘴唇,心中又急又气。
见他今日都坐在竹帘后,问他蒙语他也不好好教授,故意大喊一声:
“啊..”
朔风月连忙从竹帘后跑了出来,太过着急,连手杖都未拿,一瘸一拐越过屏风,担忧道: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
穆锦安手指了指肩膀,满眼委屈道:“伤口痛”
朔风月想起今日俯身在上,她都未喊痛,许是故意,又恐伤口真的撕裂,坐在卧榻边沿:
“那属下帮您看下伤口”
穆锦安像一只小狐狸,温柔又妩媚的看着他:
“若你是怀瑾,我便让你看”
朔风月瞧着她神色无恙,垂眸,侧过脸去,冷冷道:
“那属下不看了”
穆锦安起身穿起鞋靴,她要去探探穆芸,知可能是藏在李珩牙帐,她叮嘱道:
“你腿伤太重,我出去一会,很快便回来”
朔风月拽着她的衣袖,夜色深沉,不放心她一人,为她穿上披风:
“属下随您一起”
穆锦安拿起桃御剑,找出那手杖,递给他:
“你在远处等着就行”
“我要去找穆芸”
两人出了王帐,寒风中夹杂着雪花,落在她丁香淡紫披风上,少女瓷白纤细手指微触一朵雪花。
想起她在江南宣州的冬日,总是温一壶酒,倚在小窗前,一边吃酒,一边调整毒药配方。
那日她看着手中的雪花,灵机一动,寒毒,自是要用至纯至寒之物炼制,也是要用她最喜欢的桃花炼制。
十几种天下至毒,忘情蛊,雪花,冰窟中藏好的六瓣桃花研磨...
那桃夭噬魂寒血毒炼制成后的一月,鹅毛大雪,红梅露出一抹羞涩,她将毒药埋在凋零的桃树下,过了一月,再去挖时,毒,不翼而飞。
....
今夜,是她第一次在草原见到雪,此时夜深看不到远处山峦,明日应是美景,少女悦耳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他朝若是同淋雪”
“怀瑾,草原下雪了,是初雪”
朔风月垂眸对上她的视线,少年墨深瞳仁,爱意如泉水清澈,又似冬日篝火炽热:
“公主殿下,属下是朔风月,太冷了”
说着他伸出手将她身后的领帽往前拽了拽,但手上一点都不敢用力,那样温柔。
白绒狐狸毛在寒风中拂过她的脸颊,她含情脉脉:
“怀瑾,摘下面具好吗,我想你了,让我看看你”
朔风月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向远处走去,穆锦安跟在他的身后,不敢走的比他快。
雪花不再是零零星星,一朵一朵,漫天大雪坠落人间,寒风刮起,远处的小鹿藏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