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火车站和白天相比,完全就是两个模样。
路南坐在冰冷的座椅上,静静地等待着凌晨的车次。周围一片安静,偌大的候车大厅没有几个人在,仿佛空气都是停滞的。
“你干嘛要买零点的车次啊?”不远处一个姑娘抱怨道。
“零点的车次还不好啊,我买的可是卧铺,睡一觉起来就到了。”说话的是个男孩子,好像是那个姑娘的男朋友。
“不对!这怎么是22号的车票啊?!”那个姑娘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显得很是慌张。
“你急什么!今天就是22号啊!”男孩子有点不耐烦,掏出手机点亮了屏幕。
不错,今天是22号,12月22号,是这一年中白昼最短的日子。路南心里一阵苍凉,翻开了自己的火车票,却一下愣住了,发车时间是12月23号零点28分。
我真是傻了吧唧的!路南突然笑了,这是他今天唯一一次笑。
“废话!我不知道今天是22号啊!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啊,都晚上11点多了,你买的这趟车早就开出去二十多个小时了!”女孩子又气又无语,突然又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有点丢人,连忙往四周看了一圈。
“啊?!”男孩子一下没反应过来,“是哦,等下就变成23号了。”
“快走快走!别丢人现眼了!”女孩又急又臊,赶忙拉着男孩子走了。
这两个二货!路南摇了摇头,手机却震动了起来,他翻开手机一看,是二叔的。
路南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意识到发生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路南。”二叔声音嘶哑,仿佛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一样,“你爸爸没熬过来,医生刚刚已经宣布死亡了,时间是2015年12月22日二十三点一十九分。”
深夜的火车站好静啊!手机的声音听的特别清楚,特别特别的清楚。
路南还在候车厅等待着23号的火车,却再也等不到23号的父亲了。他的爸爸,永远地停留在了2015年12月22号。
出租车在黑夜中疾驶,凌晨的国道上看不到一辆车,道路两旁的树木在飞速地向后退,路南斜眼看了一眼仪表盘,已经超过100迈了。
很快,出租车驶进了阳石县城,道路两旁终于有了路灯,司机也悄悄降了速,在经过几个红绿灯之后,终于开进了人民医院的大院。
刚付完钱,路南就冲进了医院大门,一楼大厅里一片昏暗,甚至灯都没一盏,路南看到右边走廊亮了几盏灯,连忙又跑了过去。
这里是急诊科,但还是没有一个人。
他们在哪啊?!路南心里十分焦急,慌忙掏出了手机,想着给谁打电话问一下。
“路南!”还没等他解锁,路南便听到了一句颤颤巍巍的呼喊,是隔壁家二奶奶,“伢子啊!你怎么才来啊!你爸爸刚刚被推走了,现在要推到太平间去,你快去,快跑过去叫住医生!就在那边走廊,刚刚推过去的!”二奶奶用手为他指明了方向。
路南连忙顺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走廊一片昏暗,只有他一个人,只能听到的他的呼吸声。突然,他来到了一个分叉路口,左右张望了一下,不知该往哪边。
他没有多想,顺着感觉往右边去了,果然,没多久他就看到了人,是两个护士,推着一辆病床,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盖着白布,路南的心揪起来了。
“等等护士!等等!”他连忙大喊道,对方听到他的呼喊,停下了脚步。
“你是谁啊?是叫我们吗?”年纪大一点的那个问道。
路南慌忙点了点头,“我是...我是死者的儿子,护士姐姐,麻烦你,能不能再让我看看我爸爸,我才刚赶回来。”路南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他再也承受不住了。
两名护士对视了一下,露出了疑惑的眼神,“这具遗体是位女性啊,怎么会是你爸爸?”还是年纪大的那个护士开口说道,她又转头问向那个年轻的,“今晚还有其他的遗体运去太平间吗?”
年轻的那个护士摇了摇头,“我好像没听说有,要不这位小哥去那边问问。”她指向了走廊的另一边。
路南来不及道谢,便发疯般地冲向走廊另一边,可他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人。
没时间迟疑了,他又立刻冲了回去,还好,那两个护士还在,还在那里等电梯。
“姐姐!等等我!”路南隔着老远就大喊到,他气喘吁吁地冲到两人面前,“姐姐,那边没看到有人,你们能不能帮我问一下。”他哀求道。
两名护士也有些不忍,年纪大的那个抽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等她放下电话后,却摇了摇头,“我问了,今晚确实只有这一具遗体,你是不是走错医院了?”
“怎么会呢!”路南立刻反驳道,语气急躁,“是人民医院啊!而且我在一楼看到我奶奶了!”
“你要不打电话问一下家里人?”年轻的那名护士赶忙安抚道。
这句话惊醒了路南,是啊,我怎么会把这个给忘了,他连忙掏出电话,拨了二叔的电话。可是好久了,却一直没人接。
三叔的也是,姑姑的也是,甚至妈妈的也是,没有一个人接电话。
怎么会这样?路南一片茫然。
“小伙子,我们真得走了,你还是先联系到家人吧。”电梯终于来了,两名护士已经等不及了。
“姐姐!是不是你们搞错了!”路南顾不得许多了,拦下了他们,“是不是你们听错了啊,这不是什么女性的遗体,这就是我爸爸啊!”
“我们都有单子的,不会弄错。”年轻的那个拿出了一张单据,“确实是位女性,才21岁,可惜了,居然是做引产出的事。”
“反正凌晨也没人,就给他看一眼吧。”年纪大的那个有些无奈。
“那好吧。”年轻的那个也同意了,“这小姑娘也是可怜,这么年轻就走了,名字还蛮好听的,叫林微雨。”
路南的大脑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巨大的恐惧蔓延了全身。
护士已经伸出了手,准备去揭开那层白布。
“不要!”路南出声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睁开了自己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