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日志,
我在这幅大作上花了不少时间,挺想让你看看假如我真认真起来,我能做得多棒。如你所见,我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比如下次我可以试着用彩色铅笔作画。挺希望我能画其他人,不过说不定很快就能了。等等,什么?
对,你说对了,今天有个重大进展!我太兴奋了,所以我会尽人力所能及地简要说明。
今天我出门搜寻了无线电设备,这样我就可以长期进行无线电广播,还可以尽量一次多监测几个无线电频率。我查阅了电话号码本(上了岁数的人家里还存着这种东西,谢天谢地),然后动身穿越整个城市。这次徒步的距离可是相当远,不过我的身体是越来越协调了,而我貌似也不会累,因此我只在车里装了几瓶水。出来逛一天还是挺不错的,至少,由于有汉在为我警戒,我没那么害怕了。他恢复得挺好,没有感染和其他危险迹象,但上路前我还是先给他换了绷带,并在今天给他的剩饭里藏了些维生素片。
狗叫声和其他动物的叫声越来越多,还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更恐怖的声音。要是我们今天的行进路线上有流浪狗,那它们躲得可真够好的,也许是因为它们和我一样害怕吧。有很多宠物还困在房子里,就要饿死了,而我却没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解救它们上面,我这是不是有点自私?即使这些动物可能会杀死我,即使我根本不可能帮到多少,我还是感觉很难过,但愿它们在确认主人果真消失了之后就会自己跑出门吧。有些猫狗也可能会和它们的主人一起被带走,感觉是不太可能,但……我也不能说情况一定并非如此,对吧?
又分神了,又胡思乱想了,我兴奋的时候脑子里偶尔会跑火车。我找到了无线电用品,又去了一家服装店。很明显,他们没给迷你小马准备衣服,我也没法违心说这次的购物体验很好(不过我也从来不在乎购物体验如何),但我得说这次购物很有必要。这里有很多紧身运动服,都是最小号的,它们有很多款式,不过我其实倒不怎么关心哪种款式和我这古怪的蓝绿色皮毛与鬃毛比较搭。或许有一天我会重新关注穿衣打扮和时尚,但肯定不是今天。
和过去几天一样,依然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但我昨晚注意到在一个民用频率貌似有个信号,不再是一片寂静,而是出现了干扰音,我的电台设置成了会自动扫描持续信号的模式,因此它就在这个频率
停了下来。我把电台放在车上,把音量调到最大,倾听时不时出现的静电滋滋声,却听不到别的什么声音,我可没法从中确定这是不是人类发出的信号。
但就在我收拾好找来的衣物、准备离开商店时,一切天翻地覆。我的电台发出了一个声音,一个我以为我再也听不到了的声音:说话声。
我觉得我恐怕永远都忘不了她当时说的是什么了,这毕竟是我五天来听到的首个并非出自我的手机或自己口中的句子。那显然是个女声,声音尖细,充满恐惧:“你好?我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谁能听到。我一直在对着这个东西说话……我其实觉得外面恐怕已经没有别人了……但如果真有谁,求求你说点什么吧。”
我几乎是喊着向电台回答,但是另一端依旧保持沉默。最后她说:“是啊,和我想的一样,哪里都没人。大概明天就会有回音了吧。”信号消失了。
当然,我很快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么用的是一个大功率无线电发射器,而我离她太远了无法回复;要么就是和我一样用的是一个小型民用电台,这类电台在广播时大多无法接受信号。她的信号好像已经持续了一整天,那种不变的静电音只在她说“明天再说吧”的时候才终止,她肯定就是在那时候把电台关了。
我该怎么寻找一个听不见我,因而无法做出回应的人?当然有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她可能会提到她住在哪,也许会提及附近的一栋建筑或地标,让我能找到她的大致地点,但这都只能靠运气。这是我唯一摆脱独自度过作为一只蠢马的余生的机会,我绝不会把这唯一的机会交到运气手里!
幸好我的手很灵巧,或者说……原来的手很灵巧,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总之,我又去了一趟商店,这次是为了收集检测信号强度所需的一切设备,这样我才能确定信号来源,顺便拿了一份城市地图、一些大头针和记号笔,还有线。我的新家有个冷焊喷枪,不过大大方方地承认吧,我用了近一个小时才鼓起勇气用嘴叼着它焊接。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嘴是如此强壮和稳定,根本连抖都没抖,这可真是相当神奇。
我还拿了一个可以连接手机的便携式扬声器,在上面装上我能找到的最大的电池,明天搜索时我会用它播放动感的音乐,借此吸引她的注意。那个人的声音很痛苦,就和我一样痛苦,大概其他人的想法没有我这么现实吧。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始终抱有坚实的目标才能阻止我在墙角缩成一团,空坐一整天。或许其他人没有这种目标。她的状态听着就相当差,再过几个月我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不,我不会,她也会好转的。即使我们两个毫无共同点、即使我们最终会每时每刻互相厌恶,那也比孤独度过余生更容易忍受。人类是社会性动物,对吧?马就更是了,我只能先假定这种聪明的、色彩鲜艳的马类动物也有着同样的渴望。就算那个女人还保留着原来的身体,我相信与其无人交流,她也会更想和我说说话。
我觉得我再怎么夸大这次探索的意义也不为过。这简直就是在寻找另一颗星球上的生命,只不过这里说的另一颗星球是洛杉矶,而我这个宇航员从未离开母星。另外,假如有一个幸存者,那就还会有别人!
两个人不能组成社会,但至少能形成一段友谊,对吧?祝我明天好运。
—A
今日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