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笔记明显是“手”写的,字迹从一页爬到另一页]
2015年7月4日:
日记,
我想躲在这我就安全了。老天,千万要是这样。我没再听见引擎声,我想它们应该已经全都离开了。但以防万一,我不会冒险使用笔记本电脑。对着电脑说话声音太大,而且乔瑟夫也会听见,没必要这样做。现在是好好练字的时机。如果我能作画,那我肯定也能写字。
奥利弗这只普通小马(和我一样!:))说得对,萨克拉曼多上空真有飞行器。只不过它们并不仅仅飞过头顶,而是还落到了地上。
那时将近傍晚,我和奥利弗都在医院花园里(电力供应由乔瑟夫照管,而他不想让我帮忙),就在这时我们听见它们从东北方呼啸而来。声音听起来像一群直朝我们飞来的直升机。我跑出美丽的花园,第一次看清它们的样子。
共有两架飞行器,呈紧密编队飞行。我研究过美国空军使用的每种飞机和直升机,但我却从没见过这样的飞行器。它们全身漆黑,像轻盈的飞鸟,机身上有奇怪的棱角,大概是用来反射雷达信号的。它们似乎主要靠固定翼上巨大的独立旋翼提供动力。我知道这点是因为当时我就躲在树荫下,望着它们在大约一里外的机场上空盘旋,逐渐悬停,最后开始下降。
其中一架非常大,不是c-5银河大型运输机,但一样大。另一架则小得多,体积和公交车差不多。
我对这东西感觉不妙,所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乔瑟夫打电话。幸亏我打了,他当时正沉迷工作,根本什么都没注意到。我告诉他把所有设备都关掉,找个地方躲起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反正我不希望驾驶这种神秘飞机的家伙发现我们。他带上提包(里面装着这本日志),远离卫星站点,躲进他能找到的最平凡无奇的建筑的地下室里。我告诉他赶紧挪动他尊贵的大屁股快跑。
这次他没反驳,也许是因为我的声音中充斥着愤怒与恐惧。我之前给奥利弗准备了一台新电台,听起来他也一样想躲藏起来。我告诉汉去和他躲在一起,那条狗好像真听了进去。说真的,当时的情景就是我吼着告诉他快跑,他就直接照办了。
我丢下所有随身物品,只带上枪和电台,以我此生最快速度奔向机场。还好我全天都穿着鞋。徒步在硬质地面上奔跑会发出极其响亮的声音,但“小马运动鞋”有效减小了跑步声,不比人类跑步时响,可能比我还是人类时声音还更小些。这具身体终于开始显露出了一些优势,不再只有缺点。
我爬上一条位于小山丘上的街道,从茂密的树丛间(这座城里树确实多)俯视机场,看见较大的那架飞机落到了地上。两架飞机机身上都有三个字母,白字黑底,写着“hpI”。至少,我觉得应该是这三个字母。
飞机着陆,占据了机场的大部分跑道。自人类消失以来这些跑道就再没被用过。它们的尾部舷梯打开,从大飞机里驶出几辆车,而小飞机只放出来一辆。
所有车辆都是黑色涂装、全封闭车身,类似中东地区使用的那种装甲运兵车,只不过造型更优美。这种车我一辆都认不出来,但我能看到它们车身上都有醒目的白色“hpI”标识。
其中一辆车停在飞机旁(至少,从我这么远的距离看就是如此),另两辆车调转车头,开始迅速开往机场出口(以及我所在的)方向。一辆没有驾驶员的拖车(应该是自动驾驶的)跟随着它们,背后载着一个巨大的货箱。
没过多久我就找个地方躲了起来。我选择附近最高的一栋建筑,以最快速度爬上楼。尽管我努力倾听,但这些装甲车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噪音。它们会不会连引擎都没有?
总之我一直趴在窗户边往外看,所以当它们驶过时我不会看不见。要么它们没从远处看见我,要么就是它们根本就不在乎,反正这些车辆毫无声息地直接驶过这栋建筑,甚至都没减速,反而加速开往市中心,直冲向我的朋友们。
你可能想问:“你们是不是傻了,为什么要躲藏?”。一个月来我们一直都在想方设法让自己能被发现,现在终于有巨大的车辆朝你们驶来,我们却没有跑向我们一直期待的救援车队,反而逃走了?为什么?
我不觉得我能解释清楚。我只是……有种感觉。离它们越近,这种感觉就越糟糕,心脏如同坠入冰窟,鬃毛因此根根耸立。恐惧充斥我的胸膛,比当初阴天给我做靴子,让我的腿在乳胶中僵直一个小时的感觉还要恐怖。随着这些车辆靠近,恐惧感愈发浓烈。它们从楼旁开过时我几乎从窗边逃离,险些昏厥。
这绝非自然感受。这些车辆开离一英里后,这种感觉才完全消退,我才能重拾理智进行思考。那两架飞机停在原地,再没从舱内钻出任何人或物,也没从机场收集物资或给自己加油,更没去寻找食物。它们纹丝不动。现在想想,这些载具甚至都没有任何可见的窗口。你可以叫这幻觉,但当天逐渐黑下来时,我好像看到两架飞机表面都有微弱的闪光,就好像它们体内都锁着一束闪电,电光从机身的裂缝中透射出来一样。
我不累,于是我一直爬到楼顶,鼓起勇气打卫星电话。虽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不想在真发生坏事之前都没通知阴天。我告诉她有关飞行器的情况,告诉她它们从北方飞来,让她赶快把所有动物都装上货车。如果它们继续南行,我希望她把所有这些东西都带去农场。
我首次全程没感觉到一丝疲惫。我用蹄子踹烂一台自动售货机,带走里面的零食。我的胸口再次感觉到了空虚感,我知道这是车队回来了。我强迫自己望向窗外,看见飞机逐一将车辆吞入体内,收起舷梯,引擎重新轰隆作响。两架飞机犹如一体地离开地面,攀向高空。
正如我害怕的一样,它们几乎就是沿着通往洛杉矶的高速路向南飞行。我陷入极度惊骇之中,但我还是给阴天打电话,尽力让我的声音保持镇定。她基本上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把我们的牲畜都装上了车,就等我让她离开。她会在莫里亚的帮助下把车开走。她说她不会有事,让我不必担心。
但我真的很担心她。阴天是我的朋友!是我在整场灾难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不可能,那些货车让我感觉如此空虚和惊骇,绝不可能有好事发生。绝不可能。我们必须避开它们。我们绝不能被它们发现。
飞机飞走后,我不停给乔瑟夫打电话。最后他总算拿起电话,告诉我应该去哪找他。我和他说我探索完那些飞机的落点后就会马上赶过去。我强逼自己下楼出门,路上遇到了一只想把我当成晚餐的美洲野猫。虽然我这一天备受煎熬,但这个小东西还是不可能得逞。你知道小马尥蹶子的力道有多大吗?大到能击碎骨头,就是这么猛。那只猫还算走运,至少我没开枪。
显然我最后安全回去了。我和乔瑟夫挤在一间地下室里睡觉,以免那些飞机突然飞回来。我们可不想睡在一辆停在城中央,还发出显眼光线的房车里。我问他那些车队都干了什么,他说它们就从他所在的房子旁飞速驶过,径直开往市郊。他感觉同样不适,但他不像我只凭本能。他有魔力之角,所以他能用语言把这种感觉形容出来。
我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弄明白他说的这些话,但我还是会把它们都记下来,因为现在只有这些话勉强算个解释。乔瑟夫说所有物体都有“魔力”,他能感知到它们,就像响尾蛇能感知到热量一样。小马体内最多,动物体内就少些,而对于其他物体,魔力就只是像微风一样几乎毫无阻碍地从中穿过。但那些车辆却是魔力的空洞,就像黑洞一样吸引和吞噬附近的所有魔力。通过他向我描述时的表情,我能看出来他显然对此极度厌恶,虽然他没法向我解释原因。
魔力。我不知道他如果换个名字,比如“能量”、“辐射”或“未知领域”,我会不会感觉好些。虽然我没法解释他的角为什么能有这些功能,但这不代表真有魔法,对吧?
任何先进的科技表面上看都和魔法无异。也许这只是生物技术。我不是在说这些躯体没有生命,我不可能在看到莫里亚的伤口后还这样说。血肯定是真的。
我后悔让它们如此轻易地发现我们。我之前一直向外界暴露我们基地的位置,当时我们还觉得我们能借此吸引和同样身处困境的小马,这样我们就能团结起来,共同对抗残酷的命运。
现在我害怕我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也许生活在寂静中也挺好。虽然我将孤独死去,但至少我会死得安宁。
也许我只是在一时冲动胡说八道,也许那些飞行器根本就不危险。它们身上有英文字母,我只能认为这意味着它们曾经都有人类机组成员(除非它们是无人机)。它们看起来都很陌生,但看着不像是现有科技造不出来的东西。
会不会是私人军队承包商?或者它们是……小马们抢救出来的飞机?如果情况果真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回应我们?!这样的技术和决心正是人类残余文明所需要的。
不知道我们明天该做什么。现在天刚蒙蒙亮,肾上腺素的作用终于开始消退。我把灯关了,准备回去睡会。我首次庆幸身旁有另一具身体陪伴,不过也许这也只是本能作祟。算了,我累瘫了,没精力管这个。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