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S是在深度梦境中被唤醒的。
深夜十一点多,他早已进入虚拟现实的睡眠模式,手机设定为星际隔离,固定通讯器安置在客厅的全息投影装置旁,通常无人能打扰他的宁静。然而,强烈的震动力量穿透了虚拟防护,直接作用于现实中的房门,这种手段,即使是现在,也鲜有人敢尝试。
“宇宙崩塌了吗?黑洞爆发了吗?我即将消失在量子泡沫中吗?”
张S年岁已高,睡眠质量早已不如从前。今晚,恒温恒湿的环境营造出理想的休眠条件,他正沉浸在这几个月来最舒适的梦境之中,却被胶东作家协会的陈干事——没错,就是那个将《时空颂歌》研讨会信息透露给他的干事——打断了美梦。如果不是因为那次,他也不会被派来这里。
自那以后,他仿佛被冷藏。通知陈干事的同事直言不讳:“这是你的自救机会。”
陈干事欣然接受了这个“机会”,但他看着张S阴郁的表情,不禁有些畏惧,等会儿他把话说出口,张S会不会用超能力将他“蒸发”呢?
“快说吧!”
“咳咳,张,张主席,您自己查看星际网络吧。”
张S怒火中烧,大半夜把你叫醒,不说正事,让我自己上网看?你以为你是谁?他瞪着陈干事的目光中,仿佛有位星际法官在敲击虚拟法槌:我判决陈干事接受量子禁锢,每三个月执行一次。
陈干事咽了口唾沫,“我,那个——”
“滚!”
啪嗒,张S关闭了房门,心中暗自发誓,明天一定要让陈干事“滚”出胶东文化系统,彻底消失。
一扇鲜艳的红色金属门砰然关闭,挡在陈干事面前,他呆滞的面孔下,一颗忐忑的心在犹豫,是否再次敲门?
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错过就再也无法挽回。
“哐哐哐。”
刚回到卧室的张S闭上眼睛,混浊的目光瞬间变得冷酷无情,他拿起床头的微型量子信息处理器,走到门前,猛地拉开,高举。
“你盗取斯普朗特星人的作品被发现了!”
哗啦,哐当。
湿透的不是仓皇逃离的陈干事。
张S对这句话有着近乎本能的警觉。他时刻担忧这件事暴露。当年学习斯普朗特语时,这门语言尚属热门,毕业后却被分配到市星际移民局,根本用不上。失落之下,他开始创作,但多篇文章如石沉大海。最终,他将目光投向了斯普朗特的作家,翻译了几篇不太知名的作品。
结果就这么突然,斯普朗特语的《梦境之河》默默无闻,他翻译成汉语的《流淌的梦境》却意外让他声名鹊起,荣获当年的郭怀明星际文学奖散文类一等奖,自此开启了他辉煌的作家生涯——如果他不署上自己的名字,或许还能算是一位知名的星际翻译家。
随着地位日益提升,这就像一颗定时量子炸弹,但三十年来,那位被他盗取作品的斯普朗特作家已经悄然离世,他一度以为这颗炸弹已经失效。然而,这个十月的夜晚,一个他不喜欢的小干事,带来了他无数次在梦境中听到的声音。
“你盗取作品的事被发现了。”
“盗取的事……”
“盗取……”
完了!张S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
……
林海文完成杜甫的《戏说》后,便进入了深度睡眠,任外界如何动荡,他都置身事外。
次日清晨醒来。
铁伟峰坚决否认,表示将保留诉诸星际法庭的权利,并开始与自己撇清关系,声称从未对林海文进行过攻击,只是对行业现象发表一般性评论。对于林海文的个人品质,他未曾评价过。
陈思霖没有星际微博,也没有发表任何声音。但岭呈师范大学发表声明,表示将全面调查问题。
刘正中全盘否认,歇斯底里,指责林海文设陷阱、抹黑,报复他仗义执言。他所依赖的,大概是林海文无法提供购买证据……可惜,林海文能从他复制文章时的思想波动中获取所有联系方式和交易详情,稍加威胁,该有的证据一样不少。
至于最重要的张S——张S先生因昨晚突发疾病,目前在胶东星际人民医院接受治疗,无法回应事件。
胶东作家协会表示,将进行严肃调查。
星际微博上的狂欢观光团,从林海文开始,一路热议。
“大神,醒了没?有人不认账呢,快放猛料,让他们无处遁形。”
“铁教授,现在解释也来不及了。赶紧说说包同学的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嗯,说得详细点,具体点,生动点。”
“查出什么了吗?这有啥难的,跟斯普朗特那边的教育部门核实一下就行,那真是个培训中心,你们大学选拔人才真是不拘一格。我能自我推荐一下吗?我是开星际足疗店的,懂得可多了。”
“哎,张先生都住院了,我就不多说了。只能说,您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啊,我们写课程报告只会用星际搜索引擎,您都从外星球抄了。斯普朗特语?这是啥?现在抄袭都要学小众语言了吗?这成本也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