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逐渐苏醒。
她的头昏昏沉沉的,拧着一双秀眉缓缓起身,“蝶儿!”
“公主,你总算是醒了!”蝶儿一听到林姝的叫唤,连忙推门而入,“你昨日那一出消失真是要将蝶儿给吓得当场昏厥过去!”
“昨日?”林姝皱眉,她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半夜睡不着,便去小厨房偷了些吃的,后面……
后面发生了什么?
脑子闪过一些凌乱的记忆——
湖?!
她好像要跳湖,是萧萧将她拦下来的?
那后面呢?后面她怎么什么也记不清楚了……
林姝揉着头,匆促问道:“萧萧呢?是萧萧送我回来的吗?”
蝶儿以为自家公主是想见自己的未来夫君了,怕三公主未曾见到驸马心生不满。
她连忙倒了杯茶递给林姝,缓缓解释,语气中不乏维护之意:“萧状元将公主送了回来之后,便忙着上早朝去了。近日,流民肆虐,四处生乱,奴婢见萧状元脸上多有疲色,想来也是忧心公务,所以这才未能多留在公主身边……”
她以前可是颇为瞧不上自家的这个驸马爷,认为他不过是个草民,身份与自家公主那是天壤之别。
他配不上自家高贵的公主!
可当公主出事,她去通报时,他居然表现得比她还要慌乱些,看着自家公主时,眼中的心疼也不似作假。
她心中开始有些认同这个驸马爷了,毕竟她是真的希望自家公主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
“公主快尝尝,这是萧状元给公主煮的醒酒汤,可香了,一直在炉边小火温着呢。”蝶儿端来个瓷碗,递到林姝手边。
林姝接过,心中亦泛起丝丝甜蜜。
她的耳尖泛红,小声问道:“他给我煮的?”
蝶儿对萧状元赞不绝口:“对呀,萧状元煮的时候可仔细了,细心问了奴婢好多有关公主的喜好与忌口,还专门拿了个本子来记,可谓是用心之至了!”
林姝看着蝶儿亮晶晶的眸子,略有调侃道:“怎么,之前不是看不上他吗?我记得你还叫我离他远些,说他是个攀龙附凤的主儿,怎得如今倒说起他的好话来了?”
蝶儿挠了挠头,小脸娇俏,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公主莫要打趣蝶儿了,我是见萧状元的确是真心实意对公主好,这才没忍住说了他几句好话。”
“公主是不知道,萧状元是个读书人,自是注重衣衫整洁,可他大清早一听说你不见了的消息,便急忙赶来,连鞋袜都没来得及穿好!”
蝶儿继续说道:“他还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迂腐想法。能够为公主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他都能为公主做到这份上,说明自是对公主情意绵绵呀!”
林姝听了蝶儿的一番长篇大论,指着蝶儿打趣道:“就你会说,改天把莞儿宫中那个会说人话的鹦鹉拿过来与你比比,看你们谁更能说会道些。”
“公主,你就莫要开蝶儿的玩笑了。”蝶儿跺着脚撒娇,语气十分娇软。
林姝看着这般天真可爱的蝶儿,突然想起了那天她在城南见到的那个小女孩。
她的眼睛大大的,生的极为漂亮,可是眼底却没有小女孩该有的的生机与活泼,满是灰暗与绝望……
她的心骤然一疼:“蝶儿,京都为何流民四起?”
蝶儿没事就爱和其他的侍女唠嗑,她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给自家公主,“公主,近日旱灾严重,百姓们收成极低,但皇上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大肆修建道观,加重了苛税,加之乡绅横行,贪官满地,以致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她皱着眉毛,语气愤恨:“百姓们被逼得没法子活了,这才拖着一家子老小来京都讨生活。”
她凑近,贴着林姝的耳朵小声说道:“百姓们私下都在咒骂皇上呢。”
林姝心突然一震,“得民心者得天下,若失了民心,皇上这艘船纵使再强大,也逃脱不了被覆灭的命运……”
她思忖了良久,心中颇为感慨,终于开口:“蝶儿,我作为公主,享受着万民供奉,却没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我这个公主是不是过于失败?”
蝶儿揉着林姝的头,柔声安慰:“公主,你在这宫中自小便备受冷眼,吃了不少苦头。要说做点什么,也当是那些受尽了好处的人去做,而且如今这个局面也不是公主造成的,你不该什么都怪到自己头上。”
林姝略有些犹豫:“可……可那些百姓何其无辜与悲惨,我若是能帮帮他们,或许……”
“公主这般无权无势,若是此时站出来做些什么,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蝶儿不聪慧,但是大智若愚,她在大是大非上看的很清楚。
处置流民已迫在眉睫,若不能妥善处理,或成大患。
可如今权贵之间,腐败之气良久不散。
谁都不愿意站出来与这事沾边。
但此时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公主站了出来,便是逼得他人也不得不站出来迎合公主。
众人表面笑嘻嘻,一团和气,只怕心中都会怨恨上公主,到时候公主的处境可就艰难了……
林姝心中纠结万分,她只是个想寻求平静与安宁的女子,可若是今日她站了出来,那或许今后的日子,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不得太平……
帮亦或是不帮?
她内心挣扎、纠结、困顿、迷茫……
林姝慢慢闭上了双眼,聆听自己最深处的心声。
小女孩那双渴望的眼神紧紧盯着她,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散。
救救我……姐姐!
救救我……姐姐!求求你了……
女孩的求救声萦绕在她的脑海。
她紧紧握着拳,终于还是坚定了内心的想法,睁开了一双水眸,语气坚定铿锵:“蝶儿,我还是打算帮帮他们!”
曾经,她也身处万里迷雾,无数次希望有人可以伸出手帮帮她,救她于困顿之中。
可现在她好像明白了重生的意义。
人活一世,终需自己立得住,方能坚不可摧,方能自渡,方能渡人!
她也想助人立足于这世间,不受饥寒所迫,不受权势所压,不为命运所摧!!
“公主,你真的决定当这出头鸟吗?”
林姝的回答毫不犹豫:“纵使招致千人嫌,万人弃,吾亦往矣,虽死不悔!”
“好,那蝶儿便一直陪着公主,公主去哪,蝶儿便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