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公看着眼前冷心冷面的人,与自己记忆中总是温润宽宏的太孙殿下已相去甚远,再也重合不到一块去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说实话了,否则性命也会不保,才忍痛回道:“回殿下,奴才的确是用了些银钱,买了一个小太监的名额,这才出了宫。”
韩慎接着问道:“我那好小叔是个最会演戏的,便是他继位了,也会留着皇爷爷,扮演好父慈子孝的戏,对皇爷爷身边的人也会宽容以待,你为何会想要出宫?”
雷公公又吞吞吐吐,犹豫了好一会。
韩慎的剑靠近他的脖子道:“怎么?你宁愿丢掉性命也要保留这个秘密?”
雷公公慌忙以头磕地说道:“因为奴才无意中撞见了一个秘密。”
韩慎散漫的神色瞬间也专注起来,问道:“什么秘密?”
雷公公连头也不敢抬,又是好一番犹豫才说道:“太子妃娘娘没死。”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生怕韩慎手中的剑不稳,他的脑袋就得跟脖子搬家。
韩慎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收了剑,揪着雷公公的衣襟,把人提到跟前问道:“你说的太子妃是谁?!”
雷公公害怕得发抖,战战兢兢道:“如今的太子还没有娶妻,奴才说的太子妃是,是前太子妃娘娘。”
韩慎将雷公公扔在地上,蹲在他跟前,盯着他道:“我母妃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她下葬的,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雷公公立马说道:“奴才没有骗殿下,太子妃娘娘真的没有死,而且她现在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昭妃娘娘。奴才有次在御花园里经过,遇见娘娘,下意识就喊出了旧时的称呼,没想到她居然回头了,奴才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可奴才立即意识到自己知道了要命的秘密,立马就跑了,皇宫立开始要捉拿那日经过御花园的人,奴才更加相信自己没有认错人,奴才害怕死的悄无声息,所以才逃出了宫。”
韩慎听了,顿坐在椅子上,他这是听了一个多么离奇荒诞的故事!
若母妃真的没死,那当初东宫的那场葬礼就是她为了假死脱身。
他的母妃,当初的太子妃娘娘,若是当初父王不出事,将来顺利继承帝位,母妃就是一人之下的皇后娘娘,可她就为了一个宠妃的位置,不惜抛夫弃子,假死脱身?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可若这么荒谬的事是真的呢?
母妃死后不久,父王就出了事,会不会母妃早就知道了父王会出事?
他不敢再继续猜想下去了。
他盯着雷公公道:“你确定你没有认错?”
雷公公道:“奴才以前跟在太上皇身边,也常在东宫行走,怎么可能会认错。”
韩慎道:“既然你能认出我母妃,宫里那么多老人,也当认出我母妃来才是,我小叔弟占兄嫂,是怎么堵住悠悠之口的?”
雷公公道:“奴才后来悄悄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昭妃娘娘入宫前的身份,是边疆战亡的俞府二房的遗孤,便是太子妃娘娘的堂妹,与太子妃娘娘生得像也就顺理成章了,奴才还打听到,昭妃娘娘入宫的第一年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连钦天监都说是极好的兆头,皇上于是很是宠爱她。”
韩慎听了,几乎捏碎了手中的剑柄,恨不得现在就冲回京都去,亲自确认一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他母妃到底为何要如此?她知不知道自己与囡囡当初是如何逃出性命的?这三年又是如何过来的?!
若是真的,她是不是已经将他们忘了?毕竟她如今都有了别的孩子疼爱了。
雷公公继续说道:“昭妃所出的小皇子跟小公主生得很是可爱,说起来跟殿下长得有七分相像,当今皇上在他们满月时就赐了小公主封号‘柔福’,赐了小皇子封号‘邑’,是宫里第一个满月就封了亲王的皇子,宫里甚至有人猜测,皇上会不会废了现今的太子殿下,另立昭妃娘娘所出的小皇子为太子。”
韩慎默默地听完后,问雷公公道:“还有谁知道昭妃真正的身份?”
雷公公道:“据奴才所知,并无其他人知道,昭妃如今正受宠,便是有人猜测,也不敢随意置喙。”
韩慎道:“好。”话音落,手中的剑便横过了雷公公的脖子。
雷公公只觉自己的脖子似乎跟脑袋分了家,可是并无血迹流出,他的头滚落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倒下,一个字也没能再说出口。
韩慎收了剑,剑上干干净净,一滴血也无。
出了雷府,他脑袋里一片浑浑噩噩,一时间竟觉不知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该去往哪里。
韩慎来到大街上,看见路边一家酒肆还未关门,便走了进去,要了三坛子酒,揭了酒封,抱着酒坛子就灌起来。
三坛酒都喝光后,韩慎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直到店家来推醒他告知要关门了,他才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秦祯租住的小院走去。
这是他现在最想去的地方。
小院里的屋中,秦祯坐在窗边的桌前,桌子上放着一本书,她的手在书页上放了良久也没有翻动一页,心里在奇怪:韩云屹今日在听完董二牛案的堂审后,就不知去了哪儿,到现在人都没有回来。
烛火燃完了一大截,灯芯掉在了蜡油里,屋子里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秦祯眼前的书,依然没有翻动一页。
韩慎从来没有这样无故消失过,她心里莫名就有些不安。
她起身拿剪刀剪了灯芯,灯火重新明亮了起来,她便端了烛台,出了房门,往前院而去。
刚到前院,便听见大门嘎吱一声响,接着门开了,韩慎扶着大门歪歪扭扭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