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兰漪跟姚冰绡都是一滞,哪里有人会邀请未出阁的姑娘家单独叙话的?
姚冰绡见韩慎戴着一个颇有些气势的白虎面具,身上气场比自己亲哥哥还要摄人,只敢拉了拉元娉婷的衣袖,小声道:“婷姐姐别听他的。”
崔兰漪则直接对韩慎骂道:“大胆登徒子!我看你简直是活够了!”
韩慎完全没有理会崔兰漪,只看着元娉婷。
元娉婷一颗心跳得扑通扑通,面容镇静地拉住崔兰漪,对她与姚冰绡二人说道:“没事,你们在此等我,我随这位公子去取就来。”
二人还是十分担心,纷纷劝道:“婷姐姐!”“表姐!”
元娉婷道:“放心吧,这里是京城,又是崇文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敢在这个地方对我怎么样的。”说罢,也不再理会二人劝阻的神情,对韩慎道:“公子请。”
韩慎转身,元娉婷便跟在他身后,二人一起往二楼走去,进了芙蓉阁的大门。
秦祯抬着脖子,看着韩慎与元家二小姐上楼,直到芙蓉阁的门被关上,门上两边的芙蓉花门纸合成了一大片繁花锦簇的盛景。
崔兰漪的声音在她身后道:“若是我表姐有什么事,你们这里的人,一个也逃不了!”
秦祯心里有些烦躁不安,回头看了崔兰漪一眼,“哦?是吗?下次姚公子到我们酒楼来,我一定好好跟他复述一番崔姑娘的话。”
崔兰漪顿时一噎,没再多说什么。
姚冰绡则是一脸担忧地站在大厅中,看着芙蓉阁的大门。
秦祯对阿妍使了一个眼色,让她招呼这二人,自己便也离开上了二楼。
她的身影拐过二楼的一个拐角便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芙蓉阁雅间里,门刚关上,元娉婷便有些哽咽地问道:“殿下,是你,对吗?”
韩慎身体一滞,眼前的人是元家的二小姐,他便是想杀人灭口也不能,可他现在的身份万不能泄露出去,只得先与她周旋,再做打算。
韩慎回身说道:“元二小姐恐怕认错人了,在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元娉婷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眼中蓄满了泪光,说道:“殿下,我知道是你,三年前在雍宁县文墨轩书肆门口,我就已经认出你来了,可后来我再回去那家书铺并没有等到你。你知道当我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有多么高兴吗?三年多不见,你又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吗?”
韩慎面具下的眉头越发皱紧,他只记得赵娘子与元大将军和离后,偶尔回京时,会带元枫跟元二小姐来东宫,可他与元二小姐也只是打个招呼,喝杯茶的交情,并不记得自己与元家二姑娘的情分何时如此深厚了?
况且她说三年前在文墨轩门口便认出了他来?可那之后,雍宁县并没有京城的人到雍宁县打探过他的下落,所以,元娉婷并没有把他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换言之,她应该并不希望他出事。
心中思虑一番,他道:“元二姑娘言重了,听闻皇上想要履行太上皇的承诺,为太子挑选元二姑娘为太子妃,我想,姑娘的思念实在不适合再放在别人身上。”
元娉婷顿觉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心里不甘,索性破釜沉舟靠近一步,盯着韩慎说道:“可我本该是你的夫人!若是圣均太子没有出事,我现在已经是了,说不定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当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将来有可能嫁给他时,就已经无数次幻想过他们婚后的生活,包括生几个孩子,取什么名字等等。
韩慎转身走开一步,说道:“元二姑娘,我如今只是一市井俗人,你口中的殿下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在皇上那里更是如此。正如元二姑娘所说,如今的我,不过是与元二姑娘的故人相似些罢了。我希望姑娘心中真的能这样想,总好过为难自己。”
元娉婷一僵,她还是难以相信这个人是如何对她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的,多年的爱恋,三年的相思,难道真的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吗?
她看着他道:“殿下,你能摘下你的面具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韩慎心中思量了一番,既然他便是戴着面具,元娉婷也能将他认出来,便是戴着面具与摘了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他摘下脸上的白虎面具,露出一张清冷俊逸的面容,与三年前的稚嫩面容相比,又英俊了许多,已经有了成熟男子的俊朗轮廓。
元娉婷忍不住在心中将他与韩临二人比较了一番,如果说韩家的男儿里谁是最迷人的,还是要数当初的太孙殿下,如今眼前这人。
她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这张久违的脸。
她的手才靠近,韩慎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警惕地看着她:“元二姑娘,请自重。”
元娉婷咬着下唇,说道:“你对我除了说让我自重之外,便真的没有其他可说的了吗?”
韩慎拧眉,脸上浮现一片愁云,说道:“元二姑娘当知道,在下现在在这京城里活着,只能像地下的老鼠一般,不能惹人关注,难道姑娘是希望在下去地府报到,连做这阳间的鬼也不能吗?
元娉婷浑身一怔,急忙道:“不,我不是这样想的,你错怪我了。”
韩慎忽然跪地对她一拜,埋头说道:“请元二姑娘善心放在下一条生路。”
元娉婷惊得后退了几步,回过神来,立马扶起韩慎道:“殿下,你快起来,你真的误会我了。”说话间又带了浓浓的哭腔。
韩慎低头,眼神一沉,站起身来,说道:“谢元二姑娘仁慈。”
元娉婷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道:“殿下,你真的不能恢复身份了吗?即便圣均太子有错,可那与殿下有什么关系,如今太上皇还在,当年他那么宠爱殿下,若是能求得太上皇的旨意——”
韩慎打断了元娉婷,说道:“元二姑娘,你虽没有生在皇家,可也出生在世家大族,应该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的老话吧?”
韩慎的话在元娉婷的心里重重地压上了一块石头,让她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二人间一时沉默了片刻。
还是元娉婷打破了这沉默,“殿下与阿妍姑娘可是有什么关系?”
元娉婷总算不再执着于讨论他的身份,韩慎的心里松了口气,连语气也轻松了一些,“在下目前是秦公子的管家,他是这间酒家的东家,阿妍是他的掌柜。”
元娉婷道:“仅此而已吗?”
韩慎点点头:“正是。”
元娉婷觉得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少了一块,她看着韩慎,很认真地说道:“我会替殿下保密的,殿下不必担心你的身份,若是——若是你在京中遇到了什么困难,也可以找我帮忙,只要不累及家中,我都可以帮你。”
韩慎作揖道:“谢元二姑娘大义。”
元娉婷心中觉得凄凉,等了这么多年,再次相遇,只得到一句“大义”——
她觉得自己这三年里都好像被囚在了一座牢笼里,就像这间房间一样,装饰华丽,连熏香都是好闻的栀子花味,可却四面紧闭,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擦干了眼泪,对韩慎福身一礼:“殿下,我先告辞了。”便迫不及待地开了门,走了出去。
脚下的步步莲绣鞋脚步匆匆,生怕走慢了一步,它的主人就会走不出去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