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漾活了那么久,分辨谎言的能力还是有的。
雪说的是真话,且句句属实。
这样的事实让他一肚子火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不断膨胀,却无处发泄。
他颤抖着手指着雪好半天,咬牙道:“滚去叶那里,最近别让我看见你。”
雪愣了一下,有些焦急,又想掉眼泪,想起他不喜欢后,强忍了回去。
他贴着地游过来,委屈道:“枫,我真的不知道,你相信我好不好?”
祁漾重重吐出一口气,掐了掐眉心,仔细回忆那天的事。
雪把果子带回来时,确实没露出什么异常来,问他要果子时,他也没有不舍或者窃喜。
自己虽然先睡了,但一开始对外界还保存着感知,听到了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听到了雪撕咬烤肉的动静,听到了他咀嚼果肉的细微声响。
他但凡有一点的异常,祁漾都不会吃下那些果子。
再退一步,怎么也要试试心法能不能抵消果子的效果。
阴差阳错,一步错,步步错。
他无声地骂了句脏话,伸手按在雪的头上,强按下迁怒爆头的心思,勉强道:“我信你,但你先住叶那里。”
雪不舍离开,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回去?”
祁漾没有看他,沉默了会儿,再次吐出一口气,道:“让我冷静冷静,我现在回答不了你。”
雪一挪三回头地看着他,敲了敲叶他们那个山洞洞口用来挡风的石板,无精打采道:“叶,枫让我暂时和你住一起。”
石板被挪开一道足够他通过的缝隙,他钻了进去,四下看了看,找了个角落默不作声地盘成了一坨。
“雪,你吃过饭没?”
雪点了点头,把脑袋埋到了身体盘出的洞里,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叶看他这样子有点奇怪。
这个蛇人被枫带回来后,一直都黏着他,几乎不会分开,现在他独自过来,后面不见枫的影子,叶不免多问两句。
“你和枫吵架了?”
雪闷闷地“嗯”了一声。
“因为啥?”
雪缩得更紧了一些,含糊道:“我又做错事,惹他生气了。”
“枫性格很好的,你给他道歉了吗?他会原谅你的。”
雪抬起头来,迟疑了会儿,又蔫哒哒地趴回了盘旋的身体上,咕哝道:“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叶笑了笑,觉得他这脾性真比好多小兽人还可爱,忍不住摸了摸他脑袋。
雪不太适应别人的触碰,下意识要躲开,但想起这是枫的姐姐,又忍住了。
叶问道:“那你做了什么?”
雪不确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枫会不会不高兴,他好像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和自己的关系——虽然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想到这,他更丧了,再次埋成一坨,无声地嘤嘤嘤起来。
叶有些哭笑不得,问道:“到底怎么了?”
“不能说,我等枫来接我。”
……
另一边,祁漾烦闷地回了山洞,却发现永远不缺给自己添堵的人。
他刚在火堆旁坐下,林仗着自己是部落的宝贝,毫无会被打死的担忧,凑过来问道:“你之前吃了情果和他睡了?”
祁漾听到他不要命的追问,注意到周围兽人们好奇的眼神,只觉头大,不由暗恨自己大意之下着了道,当时只留意了果子有没有毒,忘了红色的果子还有可能是情果。
原身也只看别人吃过,对情果的印象仅限于是个红色的果子。
祁漾重重掐了下眉心,留下一道明显的印子,看着这位白胡子老头,面无表情道:“林,我劝你现在闭嘴。”
火光在他脸上投出明明灭灭的阴影,在昏暗的洞内看起来有些吓人,但这小老头却一副看不见的样子,过来大咧咧地拍了拍他肩膀。
“睡就睡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你和雪都没伴侣。”
“……”
“枫,我和你说,你真该试试和雌性在一起,滋味肯定比雄性好。”
祁漾:“……”
林狐疑道:“你是上面那个吧?”
祁漾:“……”
林突然一脸猥琐地去扯他衣服,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啥激烈的痕迹,然后便被扭住了胳膊。
祁漾咬牙切齿道:“一,我绝对不喜欢雌性,二,我也不喜欢雪,三,我更不喜欢老头,你别乱摸。”
“救命救命,手要断了,族长,救我。”
族长想起自己刚才被摁在地上的场面,默默移开了视线。
好虎不和狮斗。
林装模作样叫唤了几声,祁漾嫌他吵闹,还是把人松开了。
林揉着胳膊,咕哝道:“我看你对他挺特别的,整个部落,我从没见你对谁这么宽容过。”
祁漾扯了下嘴角,瞥他胳膊一眼,问道:“我对你还不够宽容?”
“啧,那感觉不一样。”
泽抬起头来,问道:“林,你叫我?”
林头也不回地摆手:“不是在叫你。”
林拱了拱祁漾的胳膊,道:“你对雪,都比树对你姐姐还好了。我要不是知道他是柳和石的孩子,都要以为是你找了外面的兽人生了这么个崽出来。”
祁漾:“我生不出那么大的。”
“就大概那个意思。”
祁漾嫌他烦,看到河用木盆从外面装了一盆雪进来,团了个球塞进林的嘴里。
世界终于安静了。
“枫……”
祁漾扫向出声的族长,道:“别和我提雪。”
族长有些尴尬道:“我就是想问,他去哪了?外面还挺冷的。”
“……叶那里。”
……
雪不知不觉转小,却一直没有停的意思。
除了打猎队依旧要趁着现在天还长久亮着时出去打猎,持续为部落补充食物外,大部分兽人都待在山洞里,哪儿都没去。
他们或者聊天,或者睡觉,或者干脆抱着自己的伴侣往洞穴更深处去做一些不适合被围观的事。
祁漾本着关爱兽人身心健康的原则,用木头雕了个骰子,教兽人玩飞行棋……也省得总有人关心他的私人问题。
兽人们骤然得到了新乐趣,一时整体情绪都高涨了许多。
热热闹闹到了晚上,没有丰富的夜生活的兽人们早早睡下,祁漾听着满山洞此起彼伏,并不断回响的鼾声,整个人差点没崩溃。
他捂着耳朵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只觉脑瓜子嗡嗡的,忍无可忍钻出了山洞。
他找了个听不到鼾声,地势高,不易积雪的地方,开始动手打造雪屋。
正埋头堆着时,便听到某个山洞的石板被推动的声音,随即有说话声响起。
他往下看去,一条大白蛇正和守夜的兽人们说着什么,等声音停止后,便融入了雪中,只能从他压出的一点痕迹看出他的行动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