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正殿,须弥山的阶梯上,朱由检与他六岁的儿子朱慈烺并肩而坐。
他们的身后,是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而头顶,则是高悬着“正大光明”四个大字的匾额。
朱慈烺的口袋里装满了各种零食,他一边吃,一边转头问道:
“父王,皇后娘娘她们在说些什么,为何不让我们听?”
朱由检刚要开口呵斥,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眸和略显瘦削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无法言说的悲伤。
沉默片刻后,他换了个话题,轻声问道:
“慈烺,你可曾怨恨父王?”
六岁的孩子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了一眼须弥座上那金碧辉煌的龙椅,伸出小手,指着问道:
“父王说的是那个吗?”
朱由检微微叹息,点头道:“那龙椅本应是传给你的。”
朱慈烺迅速咽下口中的食物,坚定地摇了摇头:
“儿子不想坐那龙椅,更不想当皇帝。”
“为何?”朱由检面露惊讶。
朱慈烺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硬糖,撕开糖纸,将糖块塞进朱由检的口中,才一脸纯真地笑道:
“当皇帝有何好处?黎明即起,夜半方眠,终日忙碌,不得清闲。
慈烺长这么大,父王陪伴我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及这几日多。”
朱由检心头一震,双眼逐渐湿润。即位八载,自己终日忙碌不停,可江山治理得民不聊生,还冷落了妻儿。
“父王,莫要哭泣。”朱慈烺伸出小手,为父亲拭去泪水,轻声宽慰道:
“父王若不再为帝,便可免受操劳之苦,也不会再乱发脾气,母妃更是无需整日提心吊胆,这样多好。”
朱由检将儿子紧紧拥入怀中,满心自责,声音哽咽:
“是父王无能,致使你们受苦……”
被搂住的朱慈烺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憋出一句话来:
“父王,慈烺日后欲成为飞行员,驾驭飞艇。”
朱由检闻言一怔,未曾料到自己还处于迷茫之际,年仅六岁的儿子却已然树立了志向。
他将儿子抱于膝上坐下,和颜悦色地问道:
“为何欲驾驶飞艇,而非火车或轮船呢?”
闻得此言,小娃儿兴致盎然,喜不自禁地答道:
“只因飞艇速度极快,届时父王与母妃若欲返回紫禁城,慈烺便可驾驶飞艇带你们归来。”
朱由检抹去儿子嘴角的残渣,耐心询问道:
“这些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栗大伴告知儿臣的,他前去应聘乘务员,且已被录用,据说月俸颇高。”朱慈烺双眼闪烁光芒,稍作思索,又兴奋地补充道:
“听大伴说,飞艇规模宏大,可于云层中穿梭,虽速度极快,却毫无颠簸之感,行走其上,与平地无异。”
朱慈烺口中的栗大伴,名为栗宗周,是他的伴当太监。
京都易主后,诸宦官都需自寻生路,他便前往新立的航空部应聘。
由于航空部已经开始筹划民用飞艇,尤其是一些朝廷官员需要往返各地开会,于是就招募了一批懂得伺候人的宦官做乘务员。
数天前,栗宗周来王府告别,就和朱慈烺讲了很多关于飞艇的事情。
听到这话,朱由检沉默了,一个宦官都能找到好的工作,自己算不上才华横溢,至少也是满腹经纶,总不可能比宦官还差,需要妻子来养活。
正此时,只见身着深色长裙的周王妃疾步而来,先前的凄苦哀伤尽皆消散,面上满是喜色:
“王爷、烺儿,陛下的会议即将结束,要我等速去赴宴。”
朱由检将儿子置于地上,徐徐起身,目中带着疑惑:
“你这是……”
周王妃轻笑一声,满心欢喜地说道:
“王爷,咱家无须再为生计烦忧了。”
就在朱由检尚在发愣之时,周王妃嘴角含笑地解释道:
“皇叔心中还是记挂着咱们的,他让皇后娘娘给了臣妾数个新项目。
每个项目若能成事,年入百万银元皆不在话下。”
“便是你们适才所言的新肥皂之类?”朱由检略有好奇。
“新肥皂、花露水之类的项目被张太后要走了,不过臣妾拿到的也不差。”周王妃美眸闪亮,满脸的幸福和期待。
朱慈烺抱着母亲的大腿,嚷嚷道:
“母妃,是何物?莫非是美食?”
周王妃牵起儿子的手,缓缓摇头道:
“并非美食,不过其获利远胜美食,且可造福天下女子。”
……
家宴上,朱琳泽身着宽松常服,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昭华康懿皇后尼莫和陈雄。
陈雄前来赴宴,是朱琳泽要求的。在他眼中,除了两位妻子,张顺慈和陈雄就是他的至亲。
宴会初始,气氛略显拘谨,但随着交谈深入,氛围逐渐变得融洽而轻松。
张太后端起酒盏,仪态端庄地开口:
“陛下,感谢您为大明所付出的一切,也感激您宽宏大量,未曾嫌弃我等前朝遗孤。”
朱琳泽也端起杯,淡笑摇头:
“太后言重了,无论如何,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难以割舍。”
袁有容微微一笑,目光投向朱琳泽,轻吐香舌:
“陛下,臣妾已将日化和妇女用品项目告知了太后与周王妃,她们甚为喜爱,您不会怪臣妾多嘴吧。”
“自然不会。”朱琳泽目光柔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和颜悦色道:
“日化也好,妇女用品也罢,都关乎百姓福祉与家庭美满。
往昔征战,无暇顾及此类琐事,如今太后和王妃有意操持,自是再好不过。”
闻得此言,周王妃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她也端起酒杯,恭声道:
“皇叔,那我等前往美洲之事能否暂缓,待诸事安排妥当后再行启程。”
朱琳泽按了按手,等周王妃放下杯子,才缓缓解释道:
“朕之所以让朱家子孙去美洲,是要开拓他们的视野,历练他们的品性,同时也体验一下太祖皇帝披荆斩棘,起于微末的艰辛。
不过,信王是特例,他在位的这八年,可以说是过得殊为不易,各种压力,各种酸甜苦辣都尝过了,所以,这美洲他可去,也可不去。”
听闻此言,周王妃差点喜极而泣,他看向朱由检,催促道:
“王爷,陛下如此宽厚仁慈,还不快点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