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
山下景区停车场停着的唯一一辆房车里,芽芽披着毯子接过了女人递来的茶杯。
温热的白开水在荷叶绿的汝瓷杯里荡着波纹,蒸腾的雾气缓缓熨帖了女孩的心神。
女人笑的温柔和善,在第一次询问被无声拒绝后就识趣的不再过问芽芽的来历。
她精神奕奕的展示着自己堆的满满当当的库存,“虽然说私油贩子不太光彩,可要不是这个营生,我也没法靠着这辆房车活到现在,小妹妹我跟你说,别看这车外面看起来不大,实际可能装了!顶上还有太阳能板,夏天除了开车上路那是一点多的油都没用到过,对了你吃糖吗?我这有大白兔,就是有点化了形状不怎么好看……”
芽芽眨巴着眼缩在毯子下面,感受着慢慢回温的手脚,看着眼前的女人,轻轻道了声“谢谢”。
女孩眼神清亮,抿着嘴显得有些腼腆的样子,但已经明显没了之前惊弓之鸟的状态。
“哎哟小妹妹谢什么呀,咱们都是幸存者,互帮互助嘛!”女人悄悄松了口气,停下了为了缓解紧张特意不停的话茬。
她胳膊肘撑在小桌板上,掌心托着下巴,问道:“我叫何叶,你可以叫我叶子姐,既然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不如以后搭个伴?你是不知道,我天天一睁眼就自己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只能嗑瓜子,可给我寂寞坏了!你看,我门牙都要磕成钉耙了!”
说着,女人呲牙,右侧上门齿果然分布着三个深度不均的小凹坑,别说还真挺明显的。
何叶是个爱说话爱聊天的性子,最爱呼朋引伴到处游山玩水,末世后她一个人到处躲丧尸找物资,还真让她另辟蹊径找出一条较为低风险的活路——闯景区。
末世开始时是夜里,景区,尤其是山水自然风光为主的景区都是闭园状态,哪怕有驻园的工作人员尸变,数量也绝不会多,唯一的问题就是太难遇到幸存者,何叶至今就遇到了芽芽一个活人。
女人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女孩,期待的眼神仿佛在发光,弯起的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整个人洋溢着蓬勃的活力。
面对何叶的邀请,芽芽低下了头。
“谢谢叶子姐,可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要去山城。”
何叶奇怪的歪头看她,“山城?那里好远呐!你去那里干什么?”
芽芽紧张的握紧了茶杯,“我姐姐在那里,我去……找她。”
“你还有亲人在啊?好棒!”何叶盖住了芽芽微微发抖的手,“正好我反正也漫无目的的,那咱们还是搭伴,叶子姐陪你去山城找你姐姐!”
芽芽诧异的抬头,“可……山城很远。”
何叶不在乎这个,“这有什么?你看,咱们有能住人的房车,有充足的汽油,有吃有喝,还怕到不了山城?”
“再说了,”女人摸了摸芽芽的小脸,笑的眉眼弯弯,“哪有让你一个小妹妹自己去的道理,我这个大人不要面子哒?”
芽芽鼻头发酸,脸颊上的手热烫,她想把整张脸埋进去蹭一蹭,就像以前和姐姐撒娇一样。
“芽芽,”女孩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叶子姐,我叫芽芽。”
何叶欣喜的重重点头,“哎!芽芽妹妹!”
……
山城基地。
达叔被关押在禁闭室已经有几天了,除了没有自由外,倒是没有受过什么拷问之类的,甚至吃的比在外面还要好些。
山城基地是一半军人一半平民,但是建筑都是军制,这里原本是一个小型军用基地,地面部分不大,更多的空间在山体中,且不止一层。
基地地面部分在环山的小盆地里,椭圆形的盆地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形,两端各有一大一小两个出口,大的是条双车道水泥路,与五公里外的山城环城公路接轨,小的是条狭窄的土路,直通用来野战训练的原始森林。
末世后军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平复了内部动乱,然后就迅速整编前往附近各处救人,等到确定无法联系上级且形势也无法挽回,这才带着救出来的幸存者们回到基地避世。
谷京生就是这个时期做的基地老大。
他原本上面还有个上司,可上司行为越发出格,隐隐有要做土皇帝的意思,谷京生看不惯,但顾及上下级的关系,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还是忍着冷眼旁观。
可有一次谷京生带着手下去林子里伐木,回来时被一个七八旬的老人堵着基地大门跪在地上磕头求救,因为这身制服自豪了半辈子的军人红着眼狠狠扯下了肩章,把末世后反而胖了一圈的上司一枪打死在了床上,脱下外衣裹住瑟瑟发抖的少女时,谷京生咬牙打定主意开始整顿基地。
为了平衡两方势力,也是为了对军人的言行举止形成约束力,谷京生在平民里扶植起来了一个领头人。
这个平民领头人叫贾仁义,是个远近闻名的富商,从摆地摊卖袜子起家到成为资产上亿的连锁家电品牌老总,头脑手段都不缺,而谷京生选中他最主要的还是看中他发家后热衷慈善四处建希望小学资助贫困学子的品性。
只是没想到,他给自己扶起了一头拦路虎。
周边的丧尸一定要定期清理,一旦形成尸潮,基地的地理优势再好也无法保证一定不会被攻破,谷京生是这样认为的,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可显然,基地大部分人并不这么想。
谷京生领着疲惫的战士们回基地时特意往小路方向绕了一圈才回营房。
小路外面的树木已经被砍伐的差不多,树桩和树根也被挖了出来,满是坑洞的土地原本是要平整后种粮食用的,可看起来和他们早上出门时并没有什么变化。
战士们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团长,他们压根就没在干活!”
“对啊!说好的我们负责清理丧尸,他们来翻地的,怎么不讲信用呢!”
“就是,最费力的树桩子还是咱们挖出来的呢!”
“团长!”
“团长!”
谷京生沉着脸压了下手,战士们一脸不平但还是立刻安静下来。
远处贾仁义领着几个平民幸存者走了过来,一来就挂着虚伪的笑容和谷京生握手,“哎呀谷团长平安归来真是可喜可贺,大家都辛苦了,喝水吗?来人拿水……”
“不必,”谷京生避开他的手,站的标枪一样挺拔,“北面的地为什么没种?”
贾仁义身后有人冷嗤了一声,他自己像是完全没听到,苦恼的捶了下手心,“谷团长明鉴,这个可真不怪我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