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九月,秋风萧瑟,常年冷寂的文川王府中有了些动静,落在地上来不及清扫的落叶也被踩的作响,原来是老王妃那外嫁的郡主女儿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老王妃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德慧郡主便吩咐人把房门关上,甫一关门,郡主就忍不住道:
“娘,我怎么听说您要把那孩子抱回来养?您图什么呢?”
老王妃笑着把外孙抱到了怀里逗弄了两下才道:“我这不都是为了你!”
德慧郡主纳闷,“为了我?您养惠安要花银子花心思,我还能占到什么好处不成?”
话音落下,就得老王妃轻飘飘的一眼,那眼皮子都耷拉下来的眼眸中满是精光,德慧顿时噤声。
这些年眼看着老母亲头发花白,却忘了母亲当年怎么把持住父王的后院,这才叫这后院只有她出生,那个庶弟还是养在外面的意外。
她是多么精明的人啊,怎么会做赔本生意?
瞧见女儿的神色,老王妃才道:“若不是为了你,我何苦要这么大年纪还要去带一个血脉卑贱的小女孩?”
她摸了摸怀里两岁女童的脑袋,眼神慈爱道:“这个才是我的亲外孙女,我不疼她疼谁呀?”
女童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外祖母,老王妃当即喜笑颜开,和刚刚目露精光的她截然不同。
“诶~”
逗弄玩外孙女,老王妃又问起自己的大外孙,“明哥儿今年已经十三岁了,眼瞧着明年也要下场参加童生试了,若没有咱们家这边的资源,如何如拜大宗师?就靠你那不成器的夫君吗?”
德慧郡主被母亲这么一通骂却一点也不敢还口,臊眉耷眼地听着母亲再训斥她一遍。
“叫你当年不要选那柳家小子做郡马,你非不听,如今好了吧?你瞧瞧你那一院子妾室庶子,哪里像我的女儿?”
等老王妃说完,德慧郡主才撒娇道:“母亲,您可别再说我了,我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不好再这样骂了……”
闻言,老王妃才勉强收住火气,转而和女儿说起其中的利害关系。
“有人答应我,只要把惠安接回来抚养,她就帮明哥儿引荐大宗师,甚至是……”
老王妃点到为止,德慧郡主立马明白过来,“甚至是以后能让明哥儿通过童生试成为秀才?”
见老王妃默认,德慧郡主的眼睛都亮了,“娘,这可是好事啊!”
她激动地抓住老王妃的手,“明哥儿以十四岁之龄成为秀才,这可算得上京城前列了,二郎必定会更加重视明哥儿,那些庶子也就不足为惧……”
老王妃嗔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德慧郡主连连点头,心中已经开始幻想以后儿子高中状元的美好生活。
却不知宫中已经有人想出了阻止她们的法子。
皇后招来小太监询问:“这两日福宁殿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小太监立声道:“奴才叫人注意着呢,昭仪什么也没做,只叫了教坊司的乐娘,整日里在屋子里唱歌呢。”
“唱歌?”
皇后蹙起了眉头,“她的孩子都要被抢走了?还在殿里唱歌?”
小太监也不太明白,“或许是借唱歌抒发愁闷吧?毕竟昭仪以前就爱好唱歌。”
他也是帝王潜邸里的老人,皇后作为皇子妃嫁入王府时,他就被拨过来伺候了,是以还算了解奚昭仪。
可他却听见皇后嗤笑了一声,“唱歌?她那嗓子还唱的了几首歌吗?”
小太监顿时觑了皇后一眼,被皇后脸上满是轻蔑的笑给震到了,当然更让他心头一冷的还是那句话。
怪不得奚昭仪进宫后就再也没怎么唱过歌了,难道是嗓子已经坏了?恐怕少不了眼前之人的手笔。
皇后想起了刚进王府不久的时候,那日正逢十五,陛下本该来她的院子,可是奚云却用一首歌勾引了陛下,叫陛下置她的脸面与不顾,第二日她就派人送去了一碗汤药。
奚云喝了,她还当这是避子汤呢,可惜这不仅仅是避子汤,还是能慢慢毁了她嗓子的汤药。
此计皇后做的天衣无缝,此药并非是那种暴力毁坏嗓子的汤药,而是循序渐进的,只略微伤嗓子。
对于日常说话的是无碍的,但只要唱歌就能发觉不对,而且唱的越久,嗓子越痛。
等到药效发挥到完美,已经是半年之后了。当初的汤碗早就被洗刷了无数遍,奚云再也找不到证据了。
她的嗓子坏了,但除了她与皇后没人知道。
良久,皇后才收起笑容道:“随便她吧,她大概是已经认输了。”
“让老王妃这两日就进宫吧,省的夜长梦多。”
“是。”
……
卫景珩其实也听说了这件事,但这件事他不太方便出面,老王妃拒养惠安郡主,他可以接手惠安抚养事宜,可她现在又要回去,在外人看来也是知错能改,年老心善。
虽然他也在心底有些嫌恶这个老伯母,但他真不太好插手女人家之间的事,尤其还牵扯到长辈……
只是想到惠安和宁宁玩的很好,卫景珩还是有些忧心,她大概是不同意的吧?
怀着这种念头,帝王来到了灵和殿,只是他陪着她们吃了晚膳,又喂了来福,她也没提起这件事。
最后帝王叹了一口气,还是自己提了出来。
卫景珩揉着来福的小肚子,望着正在裁布料的虞亦禾道:“你对文川老王妃要接惠安出宫的事怎么看?”
虞亦禾只注意着手中的剪刀,头也不抬道:“怎么看?当然是不赞同了,她自己为了‘膝下承欢’就叫人家‘母女分离’,而且宁宁和惠安玩的这么好,那老王府里有什么?叫一个小孩子守着一个老太太么?”
这话虽说的有些不妥,但也不错,他知道奚云极爱这个孩子,真当亲女儿养的一般。
只是他倒是好奇一点:“既然你们都不想让惠安离开,为何没有一个来寻朕呢?”
这倒是叫虞亦禾停了手,她顿了一刻,突然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完全没有想过要去求助他……
女子的神色变化落在帝王的眼里,顿时叫他心里不舒坦了起来,他把来福放下,走到她身边站定。
他就那么站着,像一堵墙,烛光照在他黑红的便服上显得更加神秘威严。
虞亦禾刚抬起头就撞入了帝王的眸中,两人对视了几息,就在她以为他要发怒时,他却轻轻把她揽入怀中,坚实的臂膀不松不紧地搂着她,并不会叫她感到拘束。
耳边再次传来他的声音,沉厚里带着些许无奈:
“朕还要再说多少次呢?有什么话,尽可以和朕讲。”
“难道朕会不帮你吗?”
完全忘记了来之前还觉得自己不方便插手此事。
虞亦禾的心跳慢了半拍,她不仅感受到了这句话里的情意,还察觉出了些许委屈?他是在埋怨她不相信他吗?
须臾后,她微勾唇角,轻轻推开了他,两人视线再次交汇,虞亦禾望着他的眼温柔又认真道:
“不是怕您不帮我,而是我们有自己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