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肚子剧烈地疼痛起来,在被侍女扶去产房前,她还是强撑着道:“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尽量瞒着外面,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记住了吗?”
揽春噙着泪点头,又听皇后低声道:“传消息给外面,带一个……以备万一。”
可惜帝王早已对她们提起警惕之心,皇后的一举一动都在帝王的掌控之中。
传递消息的人刚到宫门口便被截了下来,那罐无人问津的药罐子也被小太监妥帖地收了起来。
消息传到卫景珩耳朵里的时候,虞亦禾的产房又被收拾了一遍,清理了干净,肚子里第二个孩子硬是没有反应,她只能在宫人的服侍下继续用些膳食,以保证体力随时准备生产。
众人拦不住帝王只好让他进去,一进产房就瞧出往日里面色红润的女子此刻嘴唇有些泛白,鬓边有着湿润的痕迹,不知是汗水还是清洗过的痕迹。
空气里也充斥着血液与羊水的腥气,味道很有些不好闻,但他哪里还在意这些?
见娘娘现在的状态还算稳定,稳婆以及伺候的人纷纷出去,为帝妃二人留下了空间。
虞亦禾第一句话便是:“孩子呢?”声音比以往虚弱了好些。
刚生出来的时候她只看了一眼就被抱出去了,只依稀记得比宁宁出生时小上不少。
卫景珩坐到了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温声道:“被乳母抱过去了,有母后她们看着,放心。”
虞亦禾这才完全放松下来,有心情与他说些旁的,她不是第一次生产,但也不可能完全不害怕。
她摸着已经瘪了一半的肚子,感受着剩下一个孩子的踹动,便与他回忆起生产时的想法。
“陛下,您知道么?其实生之前我心里一直很害怕,害怕有个万一,却没想到那么顺利……”
她抬起头看向他,眼里有了些泪花,告诉了他之前她一直忍住没说的话。
“其实我不仅担心宁宁,也担心您呀……”
她能感受到他的真情,若是她就这么去了,他定是会伤心的。
“之前有太后娘娘和奚姐姐在,我不好当着她们的面说,但是现在我必须要告诉您。”
虞亦禾反攥住卫景珩的手,她不大有力气,比往日要虚浮的多。
虽然太医和稳婆都说她的胎像很好,已经顺利生了一个,第二个也不在话下,可没生之前谁又能完全确定呢?
这一番话说的卫景珩鼻尖都泛起了酸意,他忍不住搂住她,低头去看她,她的五官依旧是那么美丽,然而他已经再难去注意这份美,只觉得她又虚弱,又辛苦,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你说,朕听着。”
虞亦禾放松地靠在他怀里,悉心叮嘱,“衣食住行皆由宫人替您打点妥当,但您不要任性,少熬夜处理奏折,按时用膳……浓茶要少喝,花茶也是不错的,我替您配了不少,就收在灵和殿里,您可以叫扶娥拿……”
从衣食住行,到日常爱好,她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
“您喜欢摸大黑,但大黑不大愿意叫您摸,现在也不用担忧了,来福六月底在外头生了小猫,前几日带回来了,里面有一只长得和大黑一模一样,您给抓回去养着,自小养大的,定是会亲人的。”
卫景珩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沉默地听着,等虞亦禾抬首再看向他时发现帝王的眼眸已然红了,点点湿润含在其中。
……
时间一晃而过,华灯初上,虞亦禾的肚子却依旧没什么动静,她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太后瞧了瞧,终于忍不住到后殿去休息了。
奚云也赶着回去看两小的,帝王却依旧陪在她身边,一边看着她,一边处理奏折。
虞亦禾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左右看还是忍不住道:“他太小了,只有宁宁生出来时一半大一些。”
卫景珩凝视了一会儿,并没有顺着她说而是倏然道了一句:“他长得很俊俏。”
虞亦禾闻言仔细看了看孩子的样子,皱巴巴的小脸上,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怎么也没瞧出他长得很俊俏,最起码现在不俊俏。
不过她没有否认,因为他是他们的孩子,难道能长得难看吗?
——
皇后那边的生产却进行的极不顺利,自下午末时就开始疼痛,一直到戌时初还未破水,眼瞧着一时半会还生不出来。
尽管她已经吩咐尽量瞒着众人,可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了,消息到底还是被宫中众人知晓。
按理来说,皇后生产,陛下和太后总要有一个过去守着,可如今太后已经歇下,陛下又在侧殿陪着昭仪娘娘,谁又敢进去唤陛下呢?
最后是陛下身边的大总管去了,一时间叫暗地里窥探的人不住暗叹。皇后势微如此,便是生产也不能让帝王一顾。
虞侍郎在傍晚时得知三皇子诞生,下值时简直是满面春风,连家都不想回,就这么住在了衙门里,嘱咐家丁在内宫门口等着,若有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这可是三皇子呀,陛下的第三位皇子,一想到以后,他那老迈的步伐都干净利落了起来。
他的外孙是皇子,他流着虞家的血脉,他怎么能不为外孙谋划呢?
季晴留在宫中被安排到了雨香阁暂住,但她怎么睡得着?嘱咐丫鬟亦有消息就来传报,她就此合衣睡下,翻身打滚地到了半夜终于还是入眠。
然而不知才睡下多久,丫鬟便轻轻把她唤醒,“少夫人,娘娘又发动了。”
季晴立马从床上下来穿鞋就往外走,边走边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
丫鬟迅速答道:“如今已经卯时初了(早晨六点)。”
季晴顿时一惊,“已经是第二日了?!”
两个孩子的生辰竟然隔了一天?
等季晴到了产房门前,陛下也已经被赶到了外边,她又出了偏殿找宫女打听了一下,“皇后那边可有消息?”
被问话的正是文竹,她如今也是灵和殿的大宫女了,知道季晴的身份也不会瞒着她。
文竹摇了摇头,季晴便了然了,心下不由得一松,双胞胎总不好叫她人给隔开了排序。
就在季晴往偏殿里走时,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再次响起,伴随着稳婆们贺喜的声音,第二个孩子终于诞生。
她三步并作两步往里去,刚进了内间,正好看见帝王亲自接过了孩子,那动作生疏又温柔,他单手抱住孩子,揭开了孩子的襁褓,而后亲口道:
“这是朕的四皇子。”
就在此时,外头的天空被朝霞染得美不胜收,如梦幻般交织。一轮红日露出了头正在缓缓升起。
与此同时,皇后的产道终于开了五指,提心吊胆了一夜的稳婆终于看到了希望的苗头,不由得鼓励道:
“娘娘,您再用些力气,奴婢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如此这般,已经耗尽心力的皇后还是咬着牙继续使劲,第一次生产的她因着疼痛好几次都差点晕过去,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亲生孩子即将诞生,她便怎么也晕不过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后终于开了十指,再用完最后的力气后,忽觉身下一轻,又听到稳婆说生了后,她终于禁不住昏睡了过去。
稳婆们拍打着婴孩的屁股,婴孩发出了较为微弱的哭声,索幸看起来除了虚弱些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清洗干净,稳婆喜滋滋地抱着男婴打开了产房。
然而打开产房后,她却愣在了原地。
产房外哪里有什么帝王太后等人?甚至连一位妃嫔都没有,只有七位太监身形肃穆地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