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如约而至。
天蒙蒙亮时,江停便带着人赶到了杨府。
杨怀达已经等候多时了。
“恩师,昨日又没睡?”看到杨怀达眼下的黑眼圈,江停走到他身边开口询问。
“哎,睡不着啊”杨怀达悠悠叹口气,接着看向那些天子安排来接他的侍卫们,“走吧走吧,老夫准备妥当了。”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住了接近十五年的房子,随即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江停也遥遥看了一眼自己府门的方向,心中竟生出一股惆怅之感。
她终于要离开这个小地方了,终于有地方崭露头角了,明明该开心,现在却有些难受起来。
为了能够尽快到达京城,这一次他们选择的是走水路。
登上船后,杨怀达便去船舱休息去了,江停则站在外面看着渐渐远去的永安县。
正当她被江风吹的有些冷准备回船舱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岸边。
张让穿着一袭松松散散的青衫,头发披散,骑着黑色的骏马。
“江停,江兄!一路走好!”
张让远远地喊着,尽管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以至于江停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她还是挥挥手,轻声回应。
“再见了,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张让。”
她怎么不会不舍呢,永安县有太多她牵挂的东西了。这里有她在意的家人,有她在意的朋友……
张让也笑着挥着手,他骑着马在岸边远远地追着那渐行渐渐远的船。直到船影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之中。
“我们总会再见的……”
——
养心殿:
“晴儿,你说杨师傅到哪儿了?”天子周景昭脸色苍白的靠在床榻上,手中还拿着一碗没喝干净的药汤?
皇后眼尾通红,“杨卿说不定明日就到了,陛下你快些把药喝了,等会就凉了”
周景昭疲惫的点点头,“你不说我都忘了”他端起药汤,刚到嘴边,他又猛烈咳起来,药汤随着他的动作泼洒了他一身。
皇后连忙将药碗拿开,口中也不忘叫宫女来帮忙。
忙活半天,周景昭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额头上也累的布满汗水。
他捂嘴咳嗽着,只觉得嘴中一股腥甜,展开袖子,上面已经有了血迹。
皇后惊恐的捂住嘴,手都在颤抖。
“陛下……”
周景昭也是一愣,旋即苦笑一声。
“我现在只希望杨师傅能快些到,无他主持大局,我不放心啊,元熙他还小,他还什么都不懂,一天天的就知道调皮捣蛋……”他低低说着,眼睛已经带上了泪花。
而养心殿外的屏风处,周元熙紧紧抿着唇,犹豫半晌还是没敢走进去。
他不敢进去,他害怕看到父皇那张病态的脸庞,他害怕看到越发病重的父皇……
他掩耳盗铃的想,只要自己没看到,那父皇就是健康的,父皇就是好好的。
他慌不择路的往外跑,发出的动静立马就引起了养心殿中人的注意。
“刚刚是谁在那儿?”
他的贴身大太监走了出来,神情复杂:“回禀皇上,是太子殿下……”
殿中沉默下来,好半晌周景昭才叹口气。
“他还是如此冒失……我怎么敢放心他……”
——
另一边,江停看着一如既往的江水询问身边的侍卫,说是侍卫也不合适,这都是宫中调出来的,应该算禁军。
“张大哥,这大概还要多久到啊?”
张勇不假思索的答:“最迟明日巳时,早的话辰时就能到”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江停便进了船舱。杨怀达有些晕船,需要江停时不时去照料一样。
船舱内,杨怀达难得从晕乎乎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快到了是不是?”
江停点头,“恩师好些了吗?”
“是好些了,出发时我心中还忐忑,现在要到了我却是冷静了下来”
江停坐在他旁边为他倒了杯热茶,“恩师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遇事而不乱,越大的事越冷静!”
杨怀达哼了一声:“你一天就知道拍我的马屁,这功夫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反正老夫不是如此的人。”
“这哪儿能叫马屁呢,这叫诚实”
品味着江停递过来的茶,杨怀达又陷入了沉思。
江停见他这样也习惯了,只是安静的在一旁看书。
虽然乡试还有一段时间,但还是要努力的,她可不是爱临时抱佛脚的人。
清晨时分,江停苏醒,洗漱完走出船舱,还显得黑沉沉的天空下,杨怀达静静站在船头。
江停也走了过去。
远远眺望,若隐若现可以看到京城的影子。
随着船越行越近,一座巍峨的城墙也出现在了江停的视野中。
到了渡口,仆人们连忙收拾东西准备下床,江停虽然只带了四个人,但这四人中胡家兄弟三人都是有力气的人物,轻轻松松就将所有行李拿上了。
上了岸,还未入朝阳门。一名太监就迎了上来。
“杨公,杂家可终于等到你了,陛下天天问‘杨师傅何时到,杨师傅何时到’,我听的都害怕了!”这名太监拍着大腿,说的那叫个情深意切。
杨怀达神色冷淡,他对这些阉党都没有好脸色。
“待老夫收拾一番再入宫面圣,你这么着急难不成想让老夫在殿前失仪?”他神色冷硬,耿得那太监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黄波心中愤恨,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杨怀达甩袖离开,江停心中叹气,脸上带笑。
“公公莫在意,恩师就是如此脾气,您洽博多闻,肯定听过恩师冷面相公的名头吧?他就是这样,几十年了,也改不了”
太监都属于人精行列,特别是黄波这种混的好的更是人精中的人精。
不动声色地塞了一块银子给这位太监,江停这才匆匆离开。
黄波脸上带笑,跟在他们身后心中确实好受不少。
铁面相公?倒是越有耳闻,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心中感叹着,气也渐渐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