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的对,有的时候牺牲是必须的,但如果能有更好的办法不应该用更好的办法吗?”
周元熙看了看那些情报与誊抄下来的奏折,迟疑的道:“你有第四种办法?”
已经提到的三种办法中,他并不觉得有江停说的好办法。
江停微微一笑,道:“殿下可知左右逢源?”
周元熙点头,回忆了下便道:“左右逢源,前视后顾——出自《孟子·离娄上》。”
江停点头道:“对,我们如今想要的利益最大化,而完颜兀术处在弱势,那我们就将他拉起来,让他们的实力达到能够与完颜宗翰抗衡的地步。”
“等到完颜兀术的势力超越完颜宗翰时,我们便可以放一放压一压,让他们不至于真的赢了完颜宗翰,也不能让他们输。”
周元熙先是点头,但细细想了想又迟疑了起来,“如此一来不就和那墙头草没什么区别了?不会被后人耻笑吗?”
“这个方法重要的如何掌握这其中的度,掌握好了,未来几年内边关安宁,后人为什么要耻笑?”
江停淡漠的勾唇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更何况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再说了,只要问心无愧,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其他的重要吗?”
她顿了顿继续道:“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我们不是任何一方的盟友,必要的时候我们还需要激化他们的矛盾,只有他们不和,我们才能有空休养生息。”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猥琐发育。
周元熙低头沉思着,在江停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跟在周景昭身边学习,已经能摸清楚许多东西了,只是因为接触时间不长,有的时候考虑会欠佳。
周元熙能感觉到江停提议的可行性,他如今沉思的是江停刚刚的那一番话。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问心无愧便好……”
这话对他还是有些冲击力的,在他的世界里,无论是父皇还是教导他的学士们想要的都是流芳百世。
可江停这话明显透露给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意思周元熙,只要自己想做,管别人怎么说,管后世如何评价。
“江停你真是个不一样的人,别人总是求一圣名,求后世赞扬,你好像并不在意……”他目光好奇的看着江停。
江停愣了下,随即露出一个相当随意的笑容:“所有事都有两面性,总有人不理解,有人会骂,有人会说好,你若是总是在意这些,那你也不用活了。至于后世如何说,我又听不到,管他做什么?”
周元熙想了想,虽然在短时间内还无法彻底接受,但他觉得江停说的十分有道理,也点了点头。
但江停完全没有想到,就这么随意的一次谈话却偏偏成就了一位颇具个人特色的英勇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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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有人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马崇义穿着单薄的里衣由出房间。
月光照射在雪地上,映出一片银白的世界,清冷而宁静。
马崇义踱步到院中,望着满天星斗,心中却难以平静。
他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在宫廷中多年,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见证了太多人性的丑陋与美好。
以前觉得难以处理的事此刻看来却是如此的容易,这一次他算是知道了皇家秘辛,还是最不能见人的那种。
即使知道周景昭对自己信赖有加,他都不敢确定此次他是否还能安稳的坐在这个位置。
他想到与周景昭相伴多年,以及周景昭对自己的态度,心却是慢慢的平静下来。
“就算赌输了,就算了,反正杂家年纪大了,算是杂家最后为陛下做一件事吧……”
月亮悄然移动的,太阳东升,院中的雪开始消融,化成一滩又一滩的水洼……
有执勤的小太监拿着大扫把开始扫雪,他们将雪堆到院角,阳光照耀下,晶莹的冰晶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马崇义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心中似乎也跟着冰雪一同融化,那些忧虑和沉重似乎随着融化的雪水一同流走。
他回想起与周景昭的点点滴滴,从少年时代一起相互扶持,到后来共同面对宫廷的险恶,再到如今各自肩负的重担。
等他回想完时,他也正好来到了周景昭的寝宫。
周景昭刚刚用过早膳,正准备去东暖阁,今日他并不打算上朝,如今的事朝堂上一时半会是决定不下来的,去了还容易闹个头疼。
还不如去东暖阁看看各地奏折呢,看到许久未见的马崇义,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这段时间忙什么去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马崇义听了从回忆中缓过神,他连忙惊呼道:“陛下太会说笑了,我就是个蚯蚓钻土里去了,陛下内看着,哪儿能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周景昭笑了笑并未在意这些,只是道:“瞧把你紧张的……今日来了,就随朕去东暖阁吧,朕可是十分思念你这奴才的!”
这话并不完全真,但也可以看的出周景昭对马崇义的深厚的感情。
马崇义应着是,乖乖跟在周景昭的身后。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周景昭与马崇义相处多年,马崇义的心不在焉他自然能感觉出来。
能让马崇义这身经百战的老家伙变成如此模样,里面必定有大事。
周景昭还有预感,这事绝对与他有关,刚刚马崇义看他的目光太复杂了,但里面有一种情绪非常的浓烈,那是不舍……
周景昭也有些恍惚。
他的生命在倒计时,马崇义这个从小的玩伴却可能因为某些事离开他,想到自己离去时,他不在身边,他便有些难受。